,却在接触到那双通红的眼睛时,一下子哽住了声。
“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想离开我罢了。”他笑着,眼里却深藏悲戚,“当初,你让我回京当皇帝,我听你的话迈入庙堂;你嫌我愚笨惹你生厌,我就躲得远远的;你希望我聪慧通达,我便不眠不休地研究古典经纶。三三,你说的,我都努力地去做了。如今,你怎能如此逼我!”
“陛下,”温三苦涩地笑了,“不是臣逼你,而是这万千条性命摆在眼前,您怎能无动于衷?”
“如果……如果说,我以帝王身份不让你离开又如何?”他仍不死心,挣扎着问出口,尽管心里早已清楚答案。
“陛下,何必呢,您知道,若臣想走,这重重宫墙是拦不住的。”
终于,所有的希望全部退化为沧桑,他低低地笑了,眉眼颓唐,不知笑的是温三还是他自己,“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啊。”
温三心酸难忍,差一点就想说,去他的江山,去他的水患,她通通不管了,只求他别再这么悲伤地望着她。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啊!
所以,她只能站在原地,无声诉求,容玠,答应我吧,就当是我求你。
他久久地注视着她,骨节分明的指颤抖着抚上她的眼睫,轻轻摩挲,如同珍宝般小心对待,“三三,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他语调温柔,专注的神情如同天底下最纯真的稚子。
她仰头亦看向他的眼睛,“没有。”
他笑了,如同千万朵春花绽放,压抑着酸楚,“嗯,那我一定要说一次。”
“三三,你的眼睛真好看!”
好看吗,温三不知道。温三只知道,她一生所见最美好的东西,不过堆砌在眼前。
说完,他沉默着蹲下身,将凌乱倒地的书册拾起,掸去灰尘,姿态优雅。
“……记得照顾好自己。”他背对着她,盯着书册的封面,看不清神情。
“……好。”
容玠,谢谢你的包容和退让,也谢谢你刚说的那句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我并非执意要离开你,我只是希望日后真相揭开,你能念起我为你做的这微末,从而少恨我一些。
☆、离京
温三离京那天,阵势浩大,文武百官夹道欢送。
温三知道,此刻,他们眼里的欢欣都是真的。因为她再也不用“祸害”他们的帝王。
只有芙兮哭红了一双眼,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问,“温思安,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她失笑,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安慰道,“怎么会呢,我不过是出去办事罢了。”
“骗人,木头都跟我说了。他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
温三回头,望向城墙,旗帜飘扬,守城的哨兵们整齐地排成一行。最中间的位置,空缺。
如此,便是最好。她最怕离别场面。
“芙兮,我这人其实自私又怯懦,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只会躲起来。这次,我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抱歉我不能向你解释那究竟是什么,但是我有很努力地去化解过,可真的不行,我很害怕。所以,善良的姑娘,看在鱼的份儿上,你能原谅我吗?”
芙兮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抽抽搭搭地松开了手。
温三笑了笑,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回身,拉绳,踩镫,上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轻踢马腹,马儿嘚嘚地迈起轻快地步伐,整个马车队伍缓缓前进。
出了城门,温三立于马上,回首微笑,向着来时的方向挥了挥手,就当与往昔一一作别。
再见了,芙兮。
再见了,三三。还有……那个喜欢三三的傻子。
直至此刻,温三终于能坦然面对他喜欢她这个事实。过往的日子里,她一直选择逃避,对于他的关切问候,她只当不知。
不喜欢,以后面对背弃时,也就不会太过伤心。可一旦堕入,再小的欺瞒也会成为心尖上的刺刀。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结局,所以才这么忍不住地想逃离。
这次江南水患后,就回天山向族人们请罪吧,是罚是逐她都认了。温三思忖着,这凡尘爱恨太苦,她实在沾染不起。
澄明殿深处,一片漆黑。
暗室中,一人枯坐在桌案前,身形萧索,宛如鬼魅。
皎洁的月光透过纱窗洒在案前的地上,寂寞如霜。
许久,喑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现在几时了?”
“回皇上,刚入子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飘出来一个声音。
少年怔怔瞧着地上的月光,仿佛喃喃自语,“是吗,已经子时了啊,他应该走了吧。”
小太监闻言立马噤声。
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借着月光,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东西掉在了桌角,四脚朝天,不停扑腾着。
容玠弯下腰,伸出食指轻轻一翻,小家伙一转身后停顿了几秒钟,随即往有着月光照耀的大门爬去。
“你也知道他走了对吗?”垂着纤长的眼睫,少年的眸子平静地像一潭深水。
容小飞听不懂人话,仍然迈着小短腿费力地爬啊爬。
哎呀妈,这大门咋开的这么远呢?
“没用的,他早就走远了。”所以,别再白费力气了。
不管,爬呀爬。
“所以现在,连你也也离开我吗?”
容小飞忽然顿住,艰难地转过脖子,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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