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
所幸皇上初登,国事繁多,暂无暇顾虑我,数月来未曾召见过我,与高翔商讨的也一应是国事。
我不知他心中对我的执念是否已放下,每每与高翔谈及此事,他都避而不谈,话也变得愈来愈少,显是先皇的驾崩在他心头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我,也并非每日都有大把虚时耗费在海天空冥,王卫忠与琼月公主死后,他们的遗孤王恪被我接到了大将军府,由我亲自管教。
虽无所出,如今我也算是个母亲了。
王卫忠受琼月公主蛊惑,好在最后关头终是幡然醒悟。琼月公主隐忍多年,悄无声息地蛰伏在我身边,无非也是想为她的父皇报仇。怪只怪立场不同,我对她的恨已转为对恪儿的爱怜,小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不应成为恩怨情仇的牺牲品。
然好景不长,瑶星公主当日在骊山行宫跳崖未死,趁着先皇驾崩之际,伙同前朝余孽,在各地造谣生事。
新旧交替之际,本就是最脆弱的时候。瑶星公主趁着新皇立足未稳,唆使百姓滋事,常山、上党、太原、濮阳、陈留等十余地皆打着光复前朝的旗号,有不同程度地扰民举动。
史可信自护送幽州王去了封地,回来后便受命疲于各地平乱。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西北姑臧外又生祸端,乌拉斯台背信弃义,趁我朝疲于平息叛乱再起硝烟。
高翔提拔的一干年轻才俊能力不凡,经验甚少,青年将领尚不足以独立承担,一切还要仰仗久经沙场的大将军高翔。
战场风云莫测,皇上火速下令,遣高翔回姑臧镇守,在高翔的坚持下,同意领我随行返回姑臧。
三回姑臧,我心头百般滋味,不知此一去何时能回,又何时能摆脱无休止的纷争。可国难当头,我亦无从选择,总不能置我朝万千子民而不顾。
“这来来去去的,何时才是个头。”我百感交集,还是冲高翔丢了一句气话。
“夫人只管收拾行囊就好,将中意的玩意儿都带上罢。”高翔柔声一片,未有丝毫动怒。
也难怪,他本就是个将军,战场才是他最终的归宿。想来此刻他心中早已按捺不住,想要与违背誓约的乌拉斯台决一死战了。
“带这么多作甚,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我瞪了他一眼,扭头没好气地替他收拾起替换的衣裳,为他擦拭铠甲和配剑。
“夫人照着做就是了。”高翔只应了一句便去院子里闲步去了。
透过窗棂缝隙,我窥见他东瞧西看,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分明不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人。
两军对垒前,能有他这般沉稳心境的,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了。
六月初三,风和日丽,徐风迎面,我与高翔踏上了奔赴姑臧前线的西行之路。紫姹与我随行,为我保驾护航,顺便替我照顾恪儿。
出了雍门,我撩开帷幔,回头看向京都,视线停留在城墙上,似乎在看什么,最终结果让我大失所望,心头总觉得空落落的。
我究竟在寻找什么,自己也道不明,是建斌目送我离去的黯然,还是京都的生活为我带来悲欢离合,我说不清。
六月廿九,仁寿山下通畅无阻,一路来无惊无险。
六月三十,途径榆树村,空无一人,荒废如野。
七月初二,入姑臧城,北面青烟冲天,隐隐的呼喊声如惊涛拍浪。一路心绪不宁的我不禁潸然泪下,昔年百姓惊逃、血染边疆的一幕或又将重临。
入了侯府,我登时一愣,茫茫然地看着逍遥园中严守义与乌拉斯台在品茗对弈。
“好茶,好棋!”乌拉斯台弃子认输道,“中原文化太是精深,这小小方寸间的围棋丝毫不比摧城拔寨容易多少。”
高翔携我一同步入逍遥园,道:“不如陪本侯弈一局如何?”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乌拉斯台向我笑脸相迎,挠了挠头,道,“大将军手下能人辈出,不知尊夫人棋艺如何,肯否赏光?”
分明是接到战报,乌拉斯台进犯我姑臧。今日乌拉斯台怎会在武威侯府与守将严守义下起闲棋,聊起海天。从高翔淡然的神情中辨出,他似乎早已洞悉,一切尽在掌控。
“陪你的塞外挚友把玩一局罢,可别丢了本将军的脸面。”高翔唇角轻扬,对我淡然一笑。
我棋艺本也不差,昔日把自己幽居在金桂宫时,常与玉莺对弈。玉莺离开后,我在京都大将军府闲来无聊,偶尔也会与紫姹切磋一二。紫姹棋艺非凡,据说曾在武威侯府无人能敌,我与她各有胜负。
可今日与乌拉斯台对弈心不在焉,静不下性子,对眼前一幕总琢磨不透,身旁也无一人与我提点,不消一个时辰,我便大败而归。
“夫人多保重。”棋毕,乌拉斯台起身,以我朝礼仪朝我躬身作揖道。
仓促间,我急忙回礼。
之后他便随高翔与严守义入坤华堂叙事。紫姹暂居故居照顾恪儿。而我只好独自一人回了临春坊。
细想今日奇闻,终不得解,昏昏然入了眠。
次日清晨,忽闻府外喧哗一片,冲出临春坊,只见不远处的宏藏寺火光一片。
问了下人,也俱不知情。紫姹和恪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寻遍了南宫也未见人影。
不想竟在永寿宫与高翔碰个正着,他未有一丝慌乱,兀自一人在殿内对着赵嫚的灵位跪磕祭拜。
“你来了,走罢。”高翔将香插入香炉,转身携我离开永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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