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我去一趟却非殿,待回来了同你一起用膳。”
很久之后,房栊静了,垂帘亦不再飘,阮寄慢慢地转过头,这一殿寂寥无人,帘外隐隐约约是宫婢的身影,更远的窗外有鸟雀拍了拍翅膀栖息枝头。
柳岑渡江之后,一路势如破竹,一定是朝中有人与他通消息……那人一定地位极高,掌握前线军情,且还不受人怀疑……
脑海中又回响起顾拾曾经说过的话。
“……如此一来,造成的结果就是他放纵了柳岑,令我朝与柳岑形成两分天下的格局……”
“……我便借钟嶙之手先平定了各方叛乱,再看着他和柳岑拼个两败俱伤,这是最快的法子……”
混乱的言语,最后全成了一团嗡嗡然的声音,让她头痛起来。两败俱伤……要他们两败俱伤,现在不正是机会?钟嶙已亲去了前线、不得不迎战柳岑,小十现在就可以号令其他已然平定的各州……北地兵马大约也已集结完毕……
那如此看来,泄密给柳岑的人岂不就是——
腹中陡然剧痛,她再也想不清楚,只觉连心脏也绞痛起来。她往前吃力地挪了挪身子,想去够床头的那一碗药,手在触碰到药碗的瞬间却脱了力,“哐啷”一声清脆的响,瓷碗碎裂在地——
“殿下?皇后殿下?!”
“来人啊,快来人!”
“请御医,快去请御医!还有——去禀报陛下,皇后她——”
***
下邳,山阳,济阴,河内……雒阳。
舆图上的一座又一座城池被叛军拿下,隔着薄薄的纸张,顾拾仿佛都能看见连天的烽火。
却非殿的书室,五六名文臣武将围着这张图,长吁短叹。
“雒阳不似长安有险可守,河南是天下腹地,一马平川,敌军易于深入……”尚书令钟屿开了口,又顿住。
其他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责怪皇帝当初草率决定迁都。但皇帝就坐在上首看着,他们到底谁也没有接话。
前将军顾满却反驳道:“长安便是据崤函之固又如何?还不是被南皮侯单刀直入?”
钟屿争道:“本朝总不能同郑逆一朝相提并论……我的意思是,如今军情紧急,人心也涣散了,便如沿线这些城市,都不费柳岑一兵一卒,是他们自己投降的!这样一来,朝廷还有何颜面?还不如先保全实力,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你说清楚。”顾拾突然开了口,殿中众人一怔,俱看向他。他目光冷静地凝望着钟屿,“你说清楚,如何伐谋,如何伐交?”
钟屿抱拳道:“是。伐谋伐交,便是不妨先答应了柳岑的要求,去同他周旋一二,为北地诸郡的兵力调来中原争取时间。若陛下不放心,也可以先循行长安,坐镇西北……”
顾拾蓦地冷笑了一声。
钟屿错愕地住了口。
顾拾狭长的眉眼里光芒冷冽,他低垂眼帘,嘴角是一道淡漠的笑,“循行长安?当初郑嵩挟朕迁都长安之际,也是如此说话。不就是要朕做一条丧家之犬?”
钟屿脸色一白,“陛下!”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微臣绝无此意……”
“那你的三弟呢?”顾拾冷冷地道,“你的三弟,朕的大将军,他有没有此意?!”
钟屿惨白着脸抬起了头,“陛下……”
“朕知道你可以与钟将军通消息。”顾拾站了起来,容色凝重,“他将自己的族人看得很重,你若好好劝他,他一定听从。当今天下纷纷,群雄逐鹿,朕亦不过暂保传国之玺——”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无不变色。顾拾顿住,清淡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
见识过权力的人,都长了一副一模一样的脸孔。
他自己,是否也和他们一样?
十八年了,自己也不过是在权力的污泥中生长出来的肮脏东西罢了。
“钟尚书,”他慢慢地道,“请你转告令弟,他即使有心御座,总也要先平定天下……”
突然间,平空里,响起一声冷哼。
铁靴之声纷至沓来,众人惶然回头,竟见殿门大开,他们以为已奔赴前线的大将军钟嶙正披甲佩剑,一步步往前走来!
而他身后竟有数百卫兵,俱都小跑着抢上台阶,在他身边飞快地展开,将这殿中内室团团包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更新哇咔咔!
☆、第60章
“钟嶙!”大将关泷失声喊道,“你不是已去了徐州——”
“我去徐州,好让你们将我钟家一网打尽?”钟嶙挑了挑眉,看向正前方的顾拾,“陛下命我平定天下,不就是这个算盘?兔死狗烹的事情,我可见得多了。”
顾拾却笑了,“可如今这兔子不但没死,还快要将主人咬死了。这种时候,你即便是狗,朕也不会杀你啊。”
“你——”钟嶙厉声道,“你让我的人在外边浴血奋战,自己却纵敌深入,这时候反倒来假惺惺!”
他终于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众人无不在想,原来这钟将军,也是有表情的啊。
钟嶙的手放在了剑柄上,他看见周遭的侍卫全都警惕地上前一步,他有些想笑。
他曾经以为,即使自己什么都不是,但凭着本事,凭着谋略,凭着忍耐,他总可以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成为人上之人……可直到如今他才知道,这些尸位素餐的人,他们从来不曾把他放在眼里过!
“嗯?”顾拾睁大眼睛,半晌,笑出了声,“你什么意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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