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何时才会再回来?
她两三步追了过去,却看见他正从帘帷下转去前殿。她一手扶住了屏风,牙齿咬住了下唇,竟连喊他一声都做不到。
***
顾拾从章德殿出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雨后的空气清新中带着刺骨的冷,泥土里翻搅出来荒莽的味道,他看了一眼这御苑,自从阿寄住进来后,这里虽不算华丽,却也毕竟有了欣欣向荣的人气。
草木也跟人一样,是知冷知暖的。
张迎正在殿外守着,见他出来,有些讶异:“陛下要去何处?今日可以休息的,陛下不是说要陪……”
“就你话多。”顾拾扫了他一眼。张迎自觉地噤了声,脸上却仍写着不服气。
顾拾转过头,对他轻轻一笑:“你想不想让阿寄开口说话?”
张迎一听,嘴都张成了圆形,竟是震惊得张口结舌。再仔细一看,陛下的眸中却泛着红,他欲待再问,却被顾拾截住了话头——
“——我们现在就去想法子。”顾拾笑着,低头理了理衣襟,迈步走下了湿冷的台阶,“你可千万不要同人多嘴。”
“去、去哪里?”张迎兴奋起来,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云龙寺。”顾拾眯起了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欣喜的光。
云龙寺在雒阳的朱雀大街上,是前靖皇帝为安置远道而来的胡僧所建,其后长年为顾氏皇族所礼敬,但一来前靖本是崇儒而不尚浮屠,二来云龙寺的胡僧态度超然、从不介入中原纷争,是以直到如今,王朝更迭而云龙寺门庭不倒,只是也渐渐冷落罢了。
顾拾站在这浮屠祖庭之前,抬头望向那块前靖皇帝御笔亲题的牌匾。雒阳焚城,云龙寺亦被烧残,这块嵌金银丝的牌匾也断缺了一角。寺中无人相迎,顾拾便一意地往前走,庭院里秋风扫过,落叶被积水滞留在地上,有小沙弥从殿柱后探出一个脑袋,见到竟然有客来,一转身就往殿中跑,木屐踏在木质的廊上哒哒作响。
大雄宝殿里只有一尊土灰色的佛陀,也许过去是贴了金箔的,如今却只剩了泥胎了。
一位长眉长髯的老僧正背对着他们团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念经。那小沙弥跑到他身边去凑着耳朵说了几句话,老僧连眼睛也不曾睁开,小沙弥便自觉地退下了。
顾拾见了佛陀,并不很愿意下跪,于是便站在一旁等候。谁知老僧这经文却念了很久,一念就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扮作市井小厮模样的张迎肚子里传出咕噜咕噜之声,顾拾斜了他一眼,张迎立刻就苦了脸。
谁知这声响却惊动得老僧停了下来,他转过脸,张迎见他高鼻深目,肌肤苍白而眸色深碧,知道这是个道地的胡人了,忍不住就盯着看。
老僧慢慢地道:“小施主饿了?”
“啊?”张迎吓了一跳,“啊、是,是有点……不妨事的!”
“寺中有斋饭。”老僧撑着身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小施主如不嫌弃,可以用一些。”
“我们不是来讨饭吃的。”顾拾忽然开了口,目光锐利地刺向那老僧。
老僧却面色不改,“这世上谁不是在讨饭吃?”
顾拾静住。
而老僧已拄着一根拐杖往殿后蹒跚走去。顾拾顿了顿,抢先几步走到他面前去拦住了他,抿了抿唇,朝他一笑:“上人便是竺法清大师吧?程钰程大夫同我说起过,大师佛法精深,更兼通药理……”
“你要的东西,我不能给。”老僧却径自道。
顾拾一怔,“为什么?”
老僧却不答话,绕过他更往前走。顾拾追问:“为什么?”
“无缘。”
老僧抛下这一句后,便进了殿后的矮房。顾拾停住脚步,片刻,回头对张迎使了个眼色。
“他要给你饭吃,你便去吃。”顾拾道。
张迎摸了摸脑袋,“您……您不进去看看?”
顾拾嘴角缓缓勾起一弯微冷的笑,“他不是说我无缘么?可我偏不信这东西。”
***
张迎跟着老僧进了云龙寺简陋的厨房,见着他从碗橱里端出来几盘剩菜摆在桌上,那菜也不知已剩了几天,黑乎乎黏成一团;剩饭倒是还在锅里,盛出来一看,米却是早已馊掉了的。
张迎的喉咙里不由得泛上来一股恶心,被他自己强行地咽下去了。
老僧抬手将竹筷递给他:“小施主请吧。”
张迎讷讷然,心里实在是很想退缩了,脱口而出道:“大师,其实我不是很饿……我回家吃,回家吃……”
老僧抬起眼皮掠了他一眼,“也好。”
张迎未料到这看起来古里古怪的老和尚这么好说话,暗暗松了口气,却见老僧将饭菜一一都放进膳盘,然后将膳盘端了起来往外走去。
张迎跟了过去,老僧端着饭菜走回了大雄宝殿,张迎越过他的肩膀,惊愕地看见顾拾正跪在佛像之前,身子笔直,一动不动。
老僧将膳盘放在顾拾身前,道:“为何不跪蒲团?”
顾拾目视前方,“我非佛门中人,亦不信佛理。”
老僧道:“那又为何要跪?”
“因为有所求。”
“你有所求于佛祖,却又不信佛祖?”老僧短暂地笑了一下,“这不是很卑鄙么?”
“我非有所求于佛祖。”顾拾道,“我已说了,我是有所求于法师。”他抬起头来,目光灼亮地盯视着老僧,“我的妻子身中内廷的哑毒已十有余年,法师既有医治之能,抬手即可解人危难,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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