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大青鱼应声而起。那青鱼甚是凶猛,离了水不肯消停,黧黑的鱼尾瞬息间摆动数十次,次次照着布衣脸上扇去。布衣不屑与一条鱼搏斗,抬肩提腕,送鱼上天,左足踏地,右足一点一勾,勾起地上竹篙,瞄准方位扎入地里。待青鱼落地,恰好直直地头下脚上,掼成完美无瑕烤全鱼。
白鸽被他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腾空而去。老翁老妪不以为意,齐齐喝彩,随即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各自左右别过头去,哼了一声,以表示对布衣后生的得瑟看不过眼。
老翁叹道:“蠢材,蠢材,暴殄天物!鳞也不刮。”
老妪嗤道:“棒槌,棒槌,委实浪费!胆也不摘。”
布衣后生:“………………”
为了转移话题,他向在他来之前就在和老翁老妪钓鱼的商贾说话,商贾蓑衣斗笠披挂齐全,瞧起来倒是年岁不大,十二三岁的样貌,喉结未生。身上穿戴都是好东西,无论蓑衣斗笠还是蓑衣下露出的谢公屐,皆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商贾并未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也并未回答他关于其武功路数的提问,专心致志地握着掌中鱼竿,不管其余三人比着赛一个接一个钓上鱼来。
快活的时日过得飞快,转眼日暮黄昏,老翁拎起木桶交给一天下来一鱼未得的商贾。商贾伸出没握着鱼竿的手掂了掂,放下那桶鱼,修长的食中二指在老翁面前一晃。老妪扛起浴桶交给商贾,商贾托起来同样掂了掂,探出一指比了个一。
穿了一竹篙的布衣后生:“………………”竹篙显然不像桶那样容易放在手里。
学着老翁老妪的样子,试探着将竹篙竖起放在商贾掌心,看着商贾掂了掂比出个八,终于忍不住问道:“请教二老,这是何意?”
若说之前只是觉得商贾年幼的话,瞧见她的手便不会认错,虽指缝间有茧,但骨纤肉丰白皙细腻,那分明就是女子柔荑。他是一名侠客,受人所托追踪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一友人给线索指向这里。来时这里只有三人垂钓,他便去买了鱼竿一同垂钓,希冀由此得知更多线条,孰料如此看来,竟是白耽误一天。
不待二老回答,他转身欲走,那商贾女整整一日下来第一次开口,怪道之前她一言不发,其声便如温莺出谷乳燕还巢,缠绵妩媚处,勾魂摄魄,说出一句便无法再令人将之误认作少年。商贾女道:“承惠百六十斤共计八两四钱银子,您头一回来打个折抹去零头八两不赊账。”
老翁目视老妪,老妪数出一千二百贯大钱交给商贾女,哂道:“兀那后生,到了‘金算筹’采女侠的鱼池还敢赖账不成?长安当垆门镇守市井,护我一方百姓平安,惹恼了她,你小子便休想在长安内外八百里讨到新妇啦~”言毕拌着嘴相携而去。
“那倒未必,”采女侠一抬斗笠,二八芳华的少女端的是明丽非凡,侠客被她的殊色所照,一时竟而出神,旋即自觉失礼,立刻躬身致歉,未及开口,温软绵甜的声音诚恳续道,“少侠,我瞧你颜色好,人心也端正,可愿入赘我家,与我一同庇护此方百姓?”
少侠点了头后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沉下脸按住腰间厚苍剑剑柄,平静道:“久闻长安当垆门金算筹采薇采女侠大名,不意掌门如此年少有为。小可不才,却也不是沉溺美色的轻浮浪荡之徒,适才可是野老相传的‘摄心术’?”
“我长安当垆门虽是江湖上不值一哂的小门小派,然广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财帛店铺弟子门人之类,在下不肖,忝列掌门之位,诚邀少侠上座,不知少侠意下如何?”采薇笑道,绝口不提摄心术之事。
少侠正色道:“掌门美意小可心领了,可惜小可有要是在身,无暇叨扰,还望掌门海涵。此外,若是掌门适才开口提的不是‘庇护百姓’而是‘良田财帛’,小可决计不会点头。故此掌门可堪告知小可,双目相交之际,小可心神可是被摄心术所摄?”
采薇对少侠表示了足够的尊重,放下鱼竿整顿衣裳,敛容坦然道:“不是。那是在下外家独门心法‘戏诸侯’,上不得台面的玩笑之法,不过是取一二引导之效。”言外之意只是引出你内心的想法,你要是没这么想根本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少侠一怔,凝视采薇黑白分明的瞳眸,见不到一丝心虚胆怯,又以自家行为失礼放诞,视线逡巡,日头晒成古铜色的面上隐约泛起红晕。
采薇看得好笑,却不揭破,伸臂接住飞回的白鸽,解下爪上字条浏览一番,慢条斯理地吐出一条重要消息:“在下的锦鲤垂钓园可不谁随便哪个人想来便来的,尊驾一位友人来我这里刷脸为你预留一块钓鱼的地方,这个时候鄙门下的‘长安群众’想来已将少侠追缉的恶徒扭送官府,不如蓬门一叙?”
少侠就着她的手阅读一遍字条,确认凶犯就范,遂从善如流,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贰
暮春者,春服既成。浴乎沂,风乎舞雩。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会挽雕弓,驱狼逐虎,猎熊射鹿,新婚夫妇情好日密,咏而归。
黄狗叼着獐子腿,灰猫蹲在少侠肩上啃麻雀,白鸽在空中盘旋引路,婚后第一次踏春和谐美满。
采薇顶着盘得松松垮垮几欲坍塌的发髻和歪歪扭扭狗啃的似的黛眉,如笑春山,眸中是满得几乎漾出来的幸福快活。
直到现年五岁、早晨贪睡错过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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