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
“阿藤,凉州城……是甚么样子啊?”
白藤习惯使然,一直守在他不远处,听他突然问这话,思索着如何开口,“那里房屋低矮,常年风沙漫天,少有肥沃的土地,百姓时常因战乱流离……”
与温香软玉的金陵城相比,孤远偏僻的凉州确实算不得好去处。
她从后头定定看着越槿歌,继续道:“可那里有最美丽的落霞,辽远壮阔的沙漠,如明镜般的湖泊。百姓虽困苦于粮食战祸,但他们勤劳淳朴,知足而乐,是白藤见过的最善良的一群人。凉州……还是白藤的故乡。”
白藤的话发自内心,真挚而诚恳,全心全意只为告知越槿歌,凉州城究竟多好。
纵荒沙漫漫,它是西北一片绿洲,宛若遗世独立的明珠耀人双眸。
纵屡经磨难,那里的百姓不改初心,数十年来留至原处,笑眼始终着与绝美又斑驳的土地城池生死相去。
最为重要的……那里是她的故乡。
听见白藤小心而期待的言辞,越槿歌最后一点踌躇烟消云散,暖意灌至心间,嘴角绽放出温柔笑容,淡淡道:“这样,那我可得好生去看看。”
***
翌年开春,河水破冰重流,生机复苏。
虽不如寒冬里一场又一场的风雪,西北地带干冷依旧。唯有天际时而越过的雄鹰,以及路上愈多重回劳作的路人,昭示着万物醒觉,渐归热闹。
凉州城地处大楚西北边界,紧靠天山,人杰地灵,是黄沙大漠里难得的绿洲城池。
朝廷世代派大将镇守于此,抵御时而侵扰的蛮横胡族,近些年大楚强盛,胡人不敢冒犯,百姓倒是安生了好些时日。
凉州尚算不错的酒楼内。
二楼临栏杆处木桌,端坐着两位外地赶赴而来的年轻人,皆是一身大氅,静坐少言。那男子肌肤雪白,目光澄澈明朗,举手投足间尽是不可言说的贵气。反倒那女子,相较之下更显沉稳,容貌带着几分胡人血统。
他们二人共乘马车而来,上楼只叫烫上壶暖身热酒,两斤牛肉,眉眼尽是欣喜放松之色。
越槿歌虽是避难来这凉州,却不见狼狈风尘,初初进入城中难掩新奇,左顾右盼。此处屋舍多于黄沙趋同,厚实低矮,不及江南园林的精致,怎知是另一番别致之感。
说是大楚国土,却带了几分异域风情。
白藤替越槿歌把筷箸洗好,搁置在他面前,“吃罢饭食,白藤便护你去单府,单将军耿直忠烈,又是安年生身甥舅,见到安年定是十分高兴。”
越槿歌点头,追问:“那你呢?”
白藤一愣,随即答道:“然后白藤回天门,找白藤的师傅和一众师兄弟们。”她讲得是如此理所应当,眼中不加掩盖生出光彩,叫越槿歌看得无由来有些气闷。
“都那么久没回去,还念着他们呢。”
“话不能这么说,我和他们既有同门之谊,分开再久也是师兄弟,怎么能不想念他们。”白藤替越槿歌倒了杯热茶。
“是么,你不再是少女模样,那可得仔细与他们相认了。”一路被白藤惯得没有边际,越槿歌又生出些皇子气性,一时口无遮拦,平白酸了一句。
离了这许多年,再熟悉的感情也该生疏了罢。
且再说了,她根骨较瘦弱的少女时期也拔高了一些,面容气质皆有改变,她就如此笃定人家一眼……
顿觉失言,白藤虽从不显露甚么,越槿歌晓得,她于自己年纪还是甚为在乎的。白藤与他同岁,已过双十之年。
大楚女子年十三四便可嫁人,如她这般大的,早已是垂髫孩童的母亲了。
越槿歌心中懊恼不已,讲出的话如覆水难收,只好小心抬眼,端看白藤神色。白藤端正而坐,淡然拿起酒杯,悠然饮下一口,全无异色。
不知是浑然未觉,还是不作在意。
越槿歌又觉得自己这样好生没意思,白藤并未理会他,他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觉气氛渐冷凝,百无聊赖之下,只好转头看向外面。
凉州城人少,比不得金陵城千邑万户的富贵人家,此处多是常年驻扎于此的士兵和世代生长于此不愿离去的大楚百姓。
街上总归没有越槿歌当初以为的那般冷情。
除了一列列惯例巡城的官兵,两侧也如市集般聚集着商贩,还有些三两结伴的姑娘家或年轻妇人闲逛其中,神色坦荡自然,无忧无愁。
不知何处,高声传来一句:“术公子来啦!”
越槿歌只见楼下女子们眉眼间立刻挂上欣喜娇羞,止步路边不前,还不时往两头张望起来。
连巡逻士兵也自发向路旁撤去。
而后……伴着鞑鞑马蹄声,越槿歌见到一位策马而来,意气风发的真正贵公子。
满树摇落光华碧,谁人河畔低吟,绝代清扬,不可语兮。
越槿歌心知美人从不论皮相,气质在骨者,为上佳。翩翩君子举手投足尽是温润雅致,神采洋溢间又多了分沙场磨砺的劲气,鲜衣照影,缠得人不愿游移。
若说越槿歌平生有何艳羡,不外乎这类丰神俊朗执剑而行的青年郎君。他自觉荒诞许多年华,学艺无一有成,不过是人人背后笑骂的废物。
光是美胜女子的皮相,要来何用?
见一众姑娘里胆大的羞着脸上前,细声攀谈,越槿歌痴痴看着,不免落寞感慨句:“也不知哪里的人家,养得出这样出尘俊逸的儿郎。”
若生在金陵城,只怕也会如潘郎般引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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