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刻薄。
裴令婉气的一手捏住海棠冻石蕉叶杯,脸上的笑也僵住。谁说她没脾气的?她也有。但她不得不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虚假繁荣。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让上官露的计划功亏一篑。
华妃道:“妹妹有所不知,沉疴入骨,再怎么好,只怕也无力回天了,陛下想是盘算着去请那位鼎鼎大名的神官吧?!”
她们这厢里的话无异于在诅咒皇后,一旦传出去,可是要命的,谦妃和仪妃是一早来过就走了,她们才敢在人前放肆,但凡在场的有谁不附和,便意味着不是自己人,其后很有可能被群起而攻之,丽妃不想被卷进去,又怕被看出来,从头到尾如坐针毡。
纯妃对于谦妃和仪妃的提早立场很不满意,蹙眉道:“真是不识抬举。”说着,瞄了一眼良妃道,“还是良妃妹妹你伶俐聪慧。”
裴令婉朝纯妃举杯道:“是妹妹该敬姐姐一杯,昔日在玉芙宫里,多亏了姐姐的照顾。”
“哪里。”纯妃咬了咬牙,扯着面皮笑了笑。
那头李永邦走了以后,径直去了永寿宫,听说小明宣一早叫皇后给接走了,李永邦猜到他们可能在御花园的秋千处,便立时往那里赶。
明宣果然是和上官露在一起,上官露正敦促他读书,问他最近夫子都教了什么,他有什么看法?
明宣苦恼道:“母后,父皇那里,儿臣得一字不漏的回一遍,到您这儿,还得再回一遍,儿臣现今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可你也没有倒背如流嘛!尽顾着嬉戏。听说你小皇叔又送了你一只会学舌的鸟儿,是吗?”
提起小皇叔,明宣就高兴,小皇叔简直就是万能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都能搞到手。
上官露抱起明宣压在腿上对准他的屁股‘啪啪’两下:“玩物丧志。”
明宣哇哇假哭两声,上官露咕哝道:“拍蚊子似的哪儿会那么疼!你矫情给谁看!”
“母后你不疼我。”明宣委屈的扁着嘴。
上官露看他脸上罕见的有一丝郁霾之色,因问道:“怎么?可是听人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怪话,想问母后?”
明宣眨了眨眼,打量上官露的脸色,上官露看他那个样子,失笑道:“在别人面前,你需要斟酌着开口,在母后跟前,你永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畅所欲言。”
明宣于是鼓起勇气道:“母后,有人说……有人说……”他趴在上官露的膝盖上,小手指着上官露的肚子,瓮声瓮气道:“说儿臣不是从母后您的肚皮里出来的,儿臣问他们什么意思,他们就扭扭捏捏的不肯说,等儿臣背过身去,他们又开始窸窸窣窣的咬耳朵。儿臣不大高兴。母后,我是您亲生的吗?”明宣抬头看她,明亮的眼睛饱含了感情。
“你说呢?”上官露摸着他的脑袋。
明宣笑的欢实:“我说是啊,明宣最喜欢母后了,明宣知道母后也最喜欢明宣,可是明宣不懂……”他垂下脑袋,“为什么其他的弟弟妹妹们都随他们的母亲住在一起,唯独只有儿臣……”
“唯独只有你是随太后住在永寿宫对不对?”上官露替他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明宣嗯嗯的点头。
“因为你很重要。”上官露扶正了他的肩膀,正视他的眼睛道:“孩子,你不是随便什么人生的,你是我生的,我的孩子是嫡长子,其他人不可与你相比。这是母后今天要跟你说的第一点。”
“二,在宫里,有很多人。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嘴,他们有不同的心思,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就会说不同的话。他们的话很有可能言不由衷,为了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故意误导你,骗你,真相被埋葬,谎言反而被当成真的摆上台面。那么,面对诸多不同的声音,你该怎么办呢?你要听谁的?就譬如说眼下这件事吧,假如你真的不是我生的,你自己来问我,我想要骗你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你是我生的,不会把真相告诉你。”
明宣闻言陷入了沉思,上官露接着道:“所以——这就需要你自己去分析了。母后要告诉你的就是,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旁人是怎么说的,都未必是最终答案。你要懂得自己去寻找答案,切记。”
明宣似懂非懂的点头,但心里十分希望自己就是母后生的,必须是母后生的!一想到有一点点可能不是,他就难过的想哭,小嘴扁了起来,泪眼汪汪的。
上官露牵着他的手到河边,说:“看呀,好多小鱼呢,咱们来喂小鱼吧,你皇姑姑可喜欢啦。”
明宣跟着她一道趴下,上官露指着水里自己和明宣的倒影,说:“咦,你看这两张脸,他们像不像?你是不是母后亲生的呢?”
明宣定睛一望,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是啊,多简单的问题,管别的人说什么闲话呢,看他和母后的脸不就一清二楚了!他的鼻子像母后,眼睛像母后,皮肤像母后,就连耳朵的轮廓都和母后如出一辙,根本就是铁证如山!
明宣欢天喜地的大笑起来,伸手进池塘里不停的搅拌湖水:“我是母后的儿子哈哈,我是母后的儿子!”
正玩着,凝香突然咳嗽一声,上官露明白是李永邦到了,忙一把将明宣拉了站好,又故意朝他身上抹了几把泥,明宣呆呆地看着她的举动不明所以,上官露笑道:“还记得母后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男子汉不能哭,一定要哭的话——”
明宣握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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