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有样学样地躺下,瞪着天花板。与聂卓那一番交谈就像一把火烧开了他心头的小炉子,各种想法咕嘟咕嘟地往上冒,然后一个个破裂。虽然当时立志追随的誓言看起来有些冲动,但这会儿回想起来倒也不觉得后悔。难得聂卓是夏明朗能认可的人,这种认可是建立在人品和能力上的,而不是职位。自己一个小小的中校,聂卓就算是再沦落也能教给自己很多。
陆臻从小生活在牛人堆里,就不曾轻狂过,现在更是一天比一天明白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只能干一些问心无愧的普通事。时亦运亦,大势之下,你一个人再聪明再牛b又能怎么样?聪明人最多也只能看清自己的位置,明白潮流的方向,顺势而为。
世如棋盘,人如棋子。
“你会甘心吗?”夏明朗忽然问道。
“我?”陆臻茫然。
“嗯,说起来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是干嘛的?”
“搞军事理论基础的。”陆臻也很茫然:“改天托人仔细查查去。”
“所以,你会甘心吗?开开会,写写东西?”夏明朗转头看向陆臻,眼神锐利。
“我有什么可不甘心的,我能比聂卓还金贵么?!我是这么想的,怎么着也是个大军区级的单位,头号boss肯罩我,我也肯吃苦,总有我干活的地方。又不像我当年,想打实战真的只有闯麒麟一条路。”一说到未来,陆臻两眼闪闪发光。
“那你觉得他甘心吗?”
“他不甘心也得甘心啊。”陆臻苦笑:“他已经不适合呆在老地方了。”
“所以,我觉得我们好像犯了个错误。”夏明朗低声问道。
“唔?”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当这个队长。”
“不为什么啊!”陆臻霍地坐起:“你什么意思?”
“你看,你对自个的事儿看这么开,搁我身上,怎么就这么激动。”
“不是。”陆臻急了:“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先听领导说完。”夏明朗摆了摆手:“你看啊,为什么我能当这个队长?因为我牛啊,领导和严头儿信得过我,兄弟们信得过我,我也觉得我行,所以我是队长。可如果我不牛了呢?”
“夏明朗……”陆臻失声喊道。
夏明朗简单做了一个列队时闭嘴的手势,陆臻下意识噤声,听夏明朗继续说下去:“你看,就算是聂老板这么个大人物,也没得心想事成,也没有说这张椅子就只有你一人能坐。那我到底在委屈点儿啥呢?陆臻啊,我怎么觉得我这都让你给惯坏了呢?你老这么惯着我,可怜我……搞得我自个也这么惯着自个。也这么成天怨里怨气的,好像谁把我应该拿着的东西给抢了。可凭什么呢?凭什么,这就该着是我的?”
“可我觉得你行。”陆臻渐渐有些领悟了。
“是啊,你觉得,可那又咋样?我20岁那年就觉得自个行,但我花了多少时间,流了多少血多少汗才向大家证明了我真的行?如果我现在轻轻松松就可以呆在这个位置上,那对我当年都是种侮辱。”
“所以?”陆臻镇定下来。
“所以,我原来怎么爬上去的,我现在照样怎么爬上去!”夏明朗斩钉截铁地说完,忽而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怕什么呢?大不了再来一次。”
“麒麟不留不合适的人。”陆臻低声道。
“是啊,闯不过去就应该滚,谁也没欠了我。”夏明朗嘿嘿一笑:“所以,如果我失败了……”
“兄弟们会踩着你的肩膀继续前进的。”陆臻终于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夏明朗与队长。
这两个词,当然是可以不重合的,即使有一天,夏明朗不再是队长了,他仍然是个可爱的人,仍然会让自己全心全意的爱着。然而,当这两个词合并到一起时,身为队长的夏明朗必然是要有些特别的。
麒麟的队长是不可以软弱的,他必须强悍,必须屹立不倒,他必须是所有人的依靠与仰望,他必须光芒万丈。
你若觉得这太难了,不切合实际。没关系,你可以走,换别人上来。每个人,每一代麒麟的队长都会把他们生命中最强不可摧的那段岁月留给那张王座,用自己青春与热血铸就一段辉煌。
而那张王座不属于任何人。
即使,是夏明朗。
陆臻记得在很早之前,他有过一个愿望:既然你可以是所有人的队长,那可不可以偶尔也是我一个人的夏明朗?
当时他的确是这样想的,甚至觉得能有一秒钟的“偶尔”都是巨大幸福,后来心想事成,他得到了所有,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心愿自然被抛到了脑后。可是此时此刻他又想起了这句话,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什么。其实没有矛盾,没有解不开的迷题,没有所谓走上与走下神坛的纠结。
搞错这一切的只是自己。
夏明朗当然是会老的,会生病,会受伤,偶尔沮丧,有时焦虑……可那又怎么样?是人都会这样,人生运势起起伏伏,哪有什么一帆风顺的日子,唯有站起来,走下去。
而队长自然是不会输的,他必然完美无缺。陆臻想起清晨时分,在晨光下的勒多街头,夏明朗队长眼神犀利而狡黠,嘴角三分带笑,只是那样普普通通地坐着,就有让人随他赴死的魅力。陆臻没见过祁队,也没见过严头带队当老大的时候,但他总觉得夏明朗是最好的。
然而,即使是这个最好的夏明朗,假如有一天离开麒麟了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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