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沈珺同学,陆时同学这么穷,万一以后买不起钻戒怎么办?
沈珺:我有钱啊。
路人:陆时同学,关于沈珺同学一直认为你很穷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澄清?
陆时:……充一千块钱话费。
☆、第三十八章
学校门关着,墙太高,陆时翻不进去,就蹲在墙下面。他思绪很乱,想起了很多事情,记得小的时候,周天明教过他打算盘。当时周天明拨算盘珠子比开小商店的老板还要快,手指灵活,反应迅速,陆时特别佩服,早也学,晚也学,就在学校的拨算盘比赛中拿了第一名。奖状拿回家的时候,周天明高兴得不得了,直夸奖,“这小子厉害啊,学啥都有模有样的。”他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周天明一直觉得学习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读书读不好的照样可以挣钱,但他还是会来参加他的家长会,他会跟认识的人说,那榜上排第一的是我家的小子,那跟我小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说这话的时候是真正的喜上眉梢。
从小,他的确不算是个尽职的父亲,但陆时从没想过周天明不是他的生父。
他在那堵墙下待到很晚,最后还是自己灰溜溜回家了,他怕黎家贞找不到他会着急。
再后来,周天明依然每天做着发财的白日梦,不上班,不找工作,他们一直吵架,不停地吵架,夫妻关系一天不如一天,甚至交不出房租,被迫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
那一年,陆时要读小学六年级,他拿着黎家贞给的学费去学校报道,在门口的时候被周天明拦住了,他让陆时把钱先给他,他有急用,过两天就能把钱送去学校。
陆时将手插在口袋里,那钱就在口袋里揣着,他看着周天明,没把钱拿出来。周天明笑着说,“阿时,我真有急用,我是谁呀,我是你老子,你老子还能骗你?”
陆时一心软,就把钱给了他,结果是周天明没有来像承诺的那样来给他交学费,他的班主任因此联系了黎家贞。黎家贞问他钱去哪里了,他不说,沉默地站在那里。黎家贞很生气,印象中,那还是她第一次打他,气急了,就用鸡毛掸子往他身上抽,他也不躲,像根木头似地杵在那儿,死咬着牙,连哼都不哼一声。
那是黎家贞最辛苦,压力最大,状态最不好的一段时间,陆时眼看着她日渐消瘦。她原是个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女人,那会儿认识的大人夸奖他长得好看时一定会捎带上黎家贞,他们会说,“你也不看看这小子的妈长什么样,人家是基因好,羡慕不来的。”
在印象里,黎家贞的皱纹几乎是一夕之间出现的,那种被生活的艰辛磨出来的沧桑之态。黎家贞扔下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她脱力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手搁在桌上,遮住了半边脸。
她哭了,没有发出声音,但眼泪滴在了桌面上,吧嗒一声,在这样寂静的空气里,特别清晰。
陆时浑身都紧绷着,手指抠着掌心,像是要抠进肉里去,他转身,走到了黎家贞面前,他说,“妈,我不想上学了。”
那时,陆时还在变声之前,声音稚嫩,却异常坚决。
黎家贞摸了把脸,站了起来,她扬起了手,眼看着就要落下,陆时依旧没躲。
但那一掌终究没落在陆时脸上,她慢慢放下了手,说:“陆时,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就算砸锅卖铁你也得给我去上学。”
晚上,陆时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到半夜,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周天明回家了,不久后,他又听到吵架的声音,黎家贞好像知道周天明拿走学费的事情,她的声音一开始还刻意压抑着,后来情绪失控,越来越响。陆时本来想起来,动了动,后背痛得发麻,又倒了下去,索性用被子蒙过自己的头,整个人龟缩在里面,好歹外面的声音小了一点。
两个月后,他们离婚了,结束了这段十几年的婚姻。黎家贞带着陆时搬离了原先他们三个人居住的房子,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个一居室。
就这样过了两年,虽然日子很拮据,但还算平静。黎家贞在一家小公司里做会计,薪水不多,但足够支付日常支出。而且那会儿陆时因为成绩出众,每半年都能拿一次奖学金,不多,除了付学费,还能补贴一些生活费。
离婚之后,周天明很少来找他们,大约知道他们也过得不富裕,每次来找他必定是山穷水尽了。周天明也不会特别过分,只跟他说好久没见,想来见见他,陆时就会带他去吃顿饭,然后看时机把饭钱给结了。说实话,他也没有多余的钱,他的钱都用来吃饭买教材了,每次请他吃一顿饭,他在学校食堂里都得少吃好几顿肉。
来了陆家以后,陆时的生活确实比以前宽裕了很多,但在学校的花销依旧跟以前差不多,也因此能存下一部分钱,他现在拿给周天明的那张卡里就是黎家贞平时给他,他没用完的零花钱。
周天明拿了卡,没有马上揣进口袋里,而是捏在手里,他咧了咧嘴,因为干燥,嘴唇都起皮了,眼角的皱纹都推到了一起,苍老侵袭他的整张脸。他说,“你放心,等你老子挣了钱,就把钱还给你。哦,还要请你吃饭,对,请你吃饭。”
陆时平静地看着他,并没有给他什么反应。
周天明说完又尴尬地笑笑,他把双手塞进了裤子口袋里,说,“那我走了。”也不等陆时答应,就转了身。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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