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飘落到了我的肌肤上,触感冰凉,我伸手摸了摸,通过形状判断出是银杏叶。我还来不及思考结界里什么情况下才会落银杏叶,冰冷的雪花开始拍打我的脸颊。这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裹着风,是彻骨的寒。四下寂静无声,我蜷缩起身子,玳瑁一直靠着我,不曾离开。我逐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连同玳瑁的心跳声一起,一下又一下,很是清晰。片刻后,结界里又跟火烧着了似的,热得令人直冒汗,可我的心却终于放松下来。姑苏臻回不来了。我诓骗了她。我告诉她的办法,令她走进的是实实在在的阴世间,而不是什么能窥探前世今生的中阴间。她利用活人续命,以此逃避遁入六道轮回的天理伦常,才走到了今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如今她进了阴世间,就得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虽因杀人无数恐入不了人道轮回,但至少也能在阎王座下听法伏法,也算是灵本归一的一件好事。
结界里的焰气越来越浓,我一个骨碌起身,沿着结界壁想要探寻出出口。可这结界封得也太实在了,结结实实全是用加了两三层秘钥的术法给封的,也不知这里头到底守护着什么稀罕的玩意儿,需如此谨慎。不过我倒是将悬着的心给放了回去,这结界封得如此紧密,自然不会有妄隙这种结界缝隙的存在。魏延他老人家,定然是安全的。焰气逐渐翻腾起来,呛得人呼吸困难。也许是内心存留着的信念太过执着,我竟没有一丝慌乱。我知道魏延一定会来救我,因此我必须活着。我伏在地上,撕下衣襟的一角,往池子里蘸了水,捂住自己的口鼻。结界里的火烧得越来越烈,地面都开始变得灼烫起来。我翻了一个身,摸索着将玳瑁举着往池子里泡了泡,然后架回自己的肩膀上。猫的毛皮厚重,受不了烟气,更受不得火舌,不蘸湿点水,我怕灼了它。
“阿砚!”
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捂着口鼻的湿布立刻掉了,刚张口想要说话,却被焰气塞住了口鼻,呛得发不出声。我只得憋住一口气,弯下腰,在滚烫的地面上摸索着湿布。
“阿砚,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我找不到湿布,又发不出声,只得拿拳头疯狂敲着结界的地面。我听着魏延熟悉的声音,心酸地都快要发疯了。魏延,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我他妈现在喊不出话来了啊。魏延,我想你,我真的特别想你啊擦。魏延,你是不是傻呀,你怎么就割了自己一魄,往我身上按一条红绳啊。魏延,你忘了咱俩不是有赤鲤吗,一人一条,你那条是阳的,我那条是阴的,那玩意儿放水里能成真的鱼啊。我都想好了,我就把那赤鲤放进池子里,等它成了真的鱼,我和玳瑁就躲进它的鱼肚子里,我俩就不会被这火给烧死了。
“你俩确实不会被烧死,但是你俩会在鱼鳔里被憋死。”魏延的大手一把将我拎起。我赶忙捞住肩膀上的玳瑁,生怕它掉了。
魏延带着我一路向上飞,疾风吹散开我蒸了汗的发丝。我也没过脑,张口便问:“我头发是不是很臭?有没有臭到你?”
和魏延重逢以后,我的第一句话没有任何矫情,竟是如此随便。我靠着魏延的胸腔,听见他闷笑两声,道:“是有点,但不碍事。”说罢,他竟在我头顶心轻啄了两下。他吻了我的发,而我竟没有任何不适感。
“魏延。”
“嗯?”
“我想吻你,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忙疯了,争取每次都是周四上午九点更新,我一定努力做到。
☆、鳞羽
话说出口后,我才有了一丝羞赧。魏延明显愣住了。他的双臂紧紧揽住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真的?你不怕?”他问。
人这一辈子难得有几次厚脸皮的机会,就豁出去吧。我的面上定是红透了,但依然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仰起脸,迎着他的方向,笨拙地噘着嘴。我一直强压住内心,生怕自己会条件反射地躲避。但是,没有,都没有。甚至到了最后,我已经分不清是他吻住了我,还是我吻住了他。我同他唇齿相依,胸中涌起无限柔软。生生世世这四个字实在太过美好,于我来说,哪怕只是拥有这一瞬间的温存,已能令我觉得这辈子值了,可以安心赴死了。
“想什么死不死的呢?”魏延薄喝道。
我嘿嘿笑了两声,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这眼睛,我心疼。”魏延叹了一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我临行前有往你背包里塞了几瓶眼泪,应该能勉强应付一段时日。”我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魏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问我:“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我摇头,“不知。”
“姑苏家的宗祠里隐了一座阙楼,这阙楼便是存放姑苏氏宝匣的所在。”
我猛然想起自己进祠前,确实见过一座阙楼。那楼从平地间起,立在皇后祠之后,很是奇怪。之后我入祠没多久,便掉入了结界。
“姑苏臻一直靠着宝匣的灵力续她的三魂六魄,又用活人来修补她的皮囊,之前被我用真火灼伤以后便躲进了宝匣的灵池修养。可能是你体质太过特殊,或是与地形相冲,竟在我眼皮子底下生生将你的魂魄钉进了阙楼的宝匣里。”魏延道。
我大吃一惊,简直不可置信:“这么说来,我的魂魄被收入了宝匣?”我不敢往下细想,也不敢再往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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