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难受一百倍。他真的很怕,自己也变成那样自私的人。
冷年年做好了准备,她以为慕容娣莲会在三个孙辈面前,讲出大段大段的往事,为自己辩解,但是她没有。
“首先,你为你父亲所控诉我的这些,都是真的。”
慕容娣莲揉了揉垂塌的眼角,“但你能理解,我在那个年代,即使顶着‘叛徒’的高帽,也从未动摇过逃往英国的决心吗?留下来?像我清高的父母一样,所有的尊严被折辱殆尽,放弃希望?还是像我那柔弱的姐姐容姊荷一样,被折磨摧残,孤零零地陷身于残酷的蜂冢?……后来,我带着阿瑾回国,一边处理父母的丧事,一边寻找姐姐,却还是晚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从一群野蛮人手中,用你们最不屑的‘第一桶金’换回素琴,后面根本不会有农农的出生。那个时候,素琴还那么小,她还未成年啊,他们……”
“不要说了!”冷年年猛地打断她。类似的画面突然在记忆深处闪现。她以为随着那场烈火,早已燃烧成灰烬的噩梦,竟然死灰复燃。她不敢听下去。
“你们都还小,不曾经历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绝望。我不想用语言说教,因为千言万语能表达的也不过是皮毛而已。那些东西刻在我的骨头里,最终只能埋进黄土。我知道很多人,拿我在英国的经历大作文章,什么偷渡黑户、卑贱女佣,引诱男主人,破坏别人家庭……哼,他们倒是把亚当那个老家伙撇得干干净净。”
“姥姥!”
“奶奶!”
容若和慕泽齐声唤她,充满了不忍。
老佛爷笑了笑:“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我老太婆还怕这点诋毁?传言的版本太多,我早已经不在乎,也懒得去澄清。”
她看着冷年年:“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抛弃阿瑜。我把他留在伦敦,是希望他能接受当时国内没有的,更好的教育,却没想到自己因为签证问题遭到举报,会被永远地驱逐出英国。”
至于举报人,她没有再提。在她看来,这本身就是一桩互相亏欠,剪不断理还乱的旧账。
“就算放到今天,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还是会成为现在的我……但是,哪怕再违法偷渡一次,我也一定会回去找阿瑜,跟阿瑜好好沟通好好解释,也许这样,他会少恨我这个母亲一点。”
冷年年听到这里,想起了母亲冷玉的日记。母亲眼中的父亲,那样温柔、善良、美好,他也会伤心也会难过,但是他从来不会真的去恨一个人,尤其那人还是他的母亲。
“孩子,我平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阿瑜长大回国后,我没有好好关心他,也没有好好关心他的妻子。我承认,一开始我对他们的恋情、尤其是你的母亲有极大的偏见,因为……”慕容娣莲有点犹豫。
“我来替你说吧。因为你非常介意,我母亲当时的职业——莲会所里最贫穷最卑微的客服小姐,却和老板家的大公子相恋?你会认为她和你一样,处心积虑为了钱权上位,但是唯独不会相信他们的爱情。”
即使被不留情面地揭穿,慕容娣莲仍旧很欣赏女孩子的直接,“所以,我对他们的恋情不闻不问,连他们结婚,我也很久之后才听阿瑾说起。”
“你单独去见我母亲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情节老套得很,她拿出一张自填额度的支票,要冷玉从此远离京华市。
“你母亲的言行,大大改观了我对她最初的偏见。但我亲身体验过那种身在下层一心想往上爬的感受,我最后还是选择以己度人。我不信任她,为此不惜用慕氏的继承权来要挟阿瑜离开她,所以也失去了阿瑜的信任。后来,他是有多么失望,才会连妻子怀孕这样的消息都不肯告诉我……”
“年年,”她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想要牵小孙女的手,“终究是我对不起他们,所以老天爷惩罚我,让我和你错过了二十年。现在老天爷消气儿了,把你送到我身边,你能唤我一声奶奶,跟我回家吗?!”
容若同样期盼地看着她。
慕泽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冷年年环视一圈,目光越过墙上的名画《玛格丽特》,停在了身后的《八十七神仙卷》屏风上。
容若向她解释:“屏风上印刻的,是画圣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卷》,这也是姥姥的父亲,生前最喜欢的画。当年外祖父从悲鸿先生那里见过真迹,叹为观止,一直将它奉为后半生挚爱。”
冷年年仔细看了看屏风,连“悲鸿生命”四字印章,也被复刻上去。
“容若,你是画家,你应该知道悲鸿先生去世之后,有人对先生坚持称此画为吴道子真迹提出了很多质疑。比如印玺伪摹,漏画榜名不全,勾描淡拙少神,‘玄’字不讳大谬不然……最重要的是,考证该画作出自晚唐或者南宋,而非画圣所在的盛唐。甚至有人提出《八十七》略晚于北宋时期的那副与之构图极其雷同的《朝元仙仗图》。两幅画,到底谁是原位、谁是借鉴,一直争论不休……”
“年年!”容若紧张地打断她,他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悲鸿先生因为认定这是画圣真迹而将它奉为生命。后来者,因为悲鸿先生的题跋而对它青睐有加……如果没有所谓的认证,它可能只是一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临摹。就像,如果我身体里没有慕家的血液,今天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可是你是子瑜舅舅的女儿!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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