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芳馨笑道:“都预备好了,姑娘说几时开宴,便几时开宴。”
我站起身来,搓搓手笑道:“现在就开宴好了,拼一个大桌子去。”
过了新年,皇后再不寻我读奏章了。听说封司政被免官在家,封公子下狱待审。封若水被关在霁清轩,于前朝的事一无所知。我原本以为皇后会提拔苏司纳暂代司政之职,她却提拔了李司农。启春的父亲赋闲在家,要回原籍居住一段时日。可惜我困坐景园,不能去送她。又听说皇帝在除夕之夜终于开始了总攻。
到了初七,我忽然想起一事来,于是问芳馨道:“前阵子于大人去霁清轩之前,曾写了一幅字送给我留念的,我叫小钱送去宫里的如意馆裱了,如今可好了么?”
芳馨道:“小钱刚刚回宫去取了,姑娘问得也巧。一大早去了,晚间才能回来。”
绿萼一面整理我书案上的画,一边笑道:“姑娘自从过了年,便没日没月地画画,画的又是一样的花样。奴婢看着都很好,不若挑一张出来让小钱拿到如意馆去?”
我摇头道:“这些都是画坏了的,不必裱。”
绿萼笑道:“画得这样好还说是画坏的?奴婢瞧着每一张都很好,且是姑娘从来没有画过的图样。”
我笑道:“从前你们都说我画来画去没个新花样。这图样可认得是什么吗?”
绿萼摇头道:“这些奇形怪状的管子和黑球,奴婢可不认得,这人也画得不男不女的。姑娘从前爱画美人,难道如今喜爱画宦官了?奴婢不明白。”
芳馨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拿着书掩口笑道:“我画的还是美人,只不过是戎装美人而已,并不是宦官。那些奇怪的管子和黑球是火器。”
绿萼奇道:“这些男人家的东西,姑娘画来做什么?还画这许多一模一样的?”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将书覆在脸上。书是新抄不久的《韩诗外传》[23],一股墨香扑在脸上。“诗曰: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24]几行模模糊糊的字逼在眼前,教人看不清字里行间的前程。
呵,“不可求思”。
数日前我开始画火器美人图的时候,一笔一笔,甚是艰难。我虽然爱画美人,但实在不爱画火器。我从未见过火器,虽在书廒中看了一些关于火器整造的书籍和图谱,但每每提笔,便觉得自己并非作画,而是照着铳炮的尺寸复绘而已。心中不情愿,手也别扭。然而皇帝酷爱火器,我画画也不过是为了借机讽劝。
太后和周贵妃一定会为锦素等人求情,我对皇帝的劝说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最后一重,皇后那日的嘱咐也只是见机而作。然而,因为如此,我便能不理会么?
不,锦素还关在霁清轩中,哪怕有一丝助益,哪怕我心中再厌恶,我也要画下去。
书在脸上一歪,滑了下去。芳馨怜悯道:“奴婢明白姑娘的用意,只是也不可苦了自己。”
我合目道:“何敢强求,不过尽力罢了。”
到了晚间,小钱果然回来了,却是两手空空。芳馨问道:“都这么些日子了,难道如意馆还没有裱好?”
小钱道:“如意馆的师傅们早就将咱们姑娘的那幅字裱好了。因为字写得好,就被挂在堂上了,谁知新年里昌平公去如意馆逛了一圈,就看上那字了,不由分说地拿走了。只说叫写字的人往昌平公府取银子便是,国公爷多少银子都愿意给。”
芳馨咳了一声道:“这个国公爷,真是没有顾忌。”
我又惊又喜:“当真是被昌平公拿走了?”
小钱一怔:“如意馆的何管事是这样说的。大人不生气么?”
锦素的字能得昌平公高思谊的赏识,想来她定然高兴。还有什么比这更令我欣慰的?我笑道:“拿走便拿走吧,也没什么。银子也不必去讨了。”说罢命芳馨赏了小钱。
芳馨笑道:“昌平公抢走了于大人留给姑娘的字,姑娘却似乎很欢喜。”
我微笑道:“那字写的是‘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昌平公拿走那字,想必是个仁爱君子。锦素是不会怪我的。”说罢提起笔,却发起呆来,墨滴在纸上,洇出浓黑一片。
芳馨道:“姑娘是在忧心霁清轩么?”
我搁笔叹道:“也不知锦素在霁清轩如何了?新年可吃上扁食了么?”
芳馨道:“姑娘放心,李大人前两日不还来说,于大人、苏大人和封大人都很好,没有饿着也没有冻着。”
我默然,低头折起弄脏的画纸。只听芳馨柔声道:“除夕前两日,姑娘在玉华殿读折子,总是心事重重,回来还又哭又笑的,可把奴婢吓坏了。奴婢知道姑娘有为难的事情,可是奴婢不懂,不能为姑娘分忧。照料于大人的事情,便交给奴婢好了。上元节就要到了,奴婢保证做好汤圆给于大人送去,请姑娘放心。”
我欣慰道:“有姑姑在,我没有不放心的。”
正月十三,皇帝和周贵妃终于回京了。百官郊迎,皇后带领高曜在景园南门跪迎。皇帝和贵妃回来后除去戎装,先去仁寿殿拜见太后,然后在皇后和高曜陪伴下去桂园和易芳亭哭灵,直到深夜才各自归寝,众人都疲惫不堪。
清早起身,正自梳妆,忽见高曜的乳母李氏匆匆赶了过来。只见她一身素服薄袄,却奔得满头大汗。发间没有一星半点珠玉,发髻都快奔散了。我奇道:“昨天累了整整一日,嬷嬷竟然起得这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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