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满地人,有这府里的,也有族中的。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见她来了,反倒是静了一静。虞楠裳也顾不得别的,只急急步入内室。
内室里倒清净,只来了两位夫人守着老夫人。老夫人触柱的额头已经医家诊视,细细包扎了起来。身体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神色萎靡憔悴的很,整个人一夕之间老了数岁的样子。
虞楠裳从没见老夫人这般神色,记忆中她总是清贵中带着傲气,高高在上,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外祖母!”虞楠裳此时此刻禁不住泪如雨下,跪倒在老夫人身前:“是囡囡不孝!”
老夫人伸手,颤抖着抚摸着她的秀发,双唇翕合,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时在帝阙前,向大成阻住她触柱,之后与她说的话又字字浮上心头。
“老夫人,我是带兵的人,您这一哭二闹三上吊对我没用。”他语气恭谨,然而话语狂妄:“这许多年战场厮杀,教会我一个道理,那就是力量可以掌控一切。譬如说,您刚才这一番慷慨激昂之语,是想传于天下人知晓,让天下人都骂我向大成不是个东西、而您老夫人和宏化侯府是何等的高洁不屈吧?没用的老夫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听了您话的这些人,这些泱泱公卿贵胄,他们保准不敢把这话外漏半句——您无需置疑老夫人,我不介意为此事屠他个一个府两个府的。所以,您这一番壮举,会如石沉大海,连个水花儿都见不着。”
“你!”老夫人触柱之时都淡定自若,此时却因听了他这话而面色苍白。
“不过便是流传于天下又如何。”向大成话音一转:“天下人的评判与我又有何干!终究谁也阻止不了我娶阿昕。别说您老人家触柱,便是宏化侯府满门都死绝了,也不过是她换个地方出嫁罢了。老夫人您与其在这儿跟我玩这些把戏,不如回府去好好教教阿昕日后为人妇的道理。恩,这倒是您能帮她做主的事儿。”
“做主何事?”老夫人没听明白。
向大成微微一笑:“做主日后是作为阿昕,作为大将军夫人,受无边宠爱,享无上荣光,还是作为虞氏贱人,为奴为仆,凄惨一生。”
“你!”老夫人气的浑身哆嗦。
而向大成犹嫌不足。他伸出手掌,五指轮换,握紧成拳:“终归她已落在我的掌心里,逃脱不掉了。”
......
老夫人觉着自己这一生也历过许多风浪,可倒也是第一次尝着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向大成他委实疯了!”她搂着虞楠裳,含泪道:“若是你宁死不嫁,他让外祖母和侯府给你陪葬;若是外祖母以死抗旨,他依旧要强娶你。且你若是不肯顺服与他,他还会虐待于你......他以外祖母和侯府要挟于你;亦以你要挟于外祖母和侯府。不愧是领兵的人,可恨这无双计谋却用在你一个弱女子身上!”
虞楠裳紧紧抱住老夫人,以从她身上汲取力量。许久她的身体停止了颤抖。“我嫁,”她抬起头,眼眸中还噙着泪,可目光坚毅:“我嫁他便是。”
老夫人终于忍不住老泪长流:“我的儿子没用我认了。可恨你爹,当年保不住你娘,现下这要紧当口,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我爹爹虽不在,但他的教诲我是时刻不敢忘的。”虞楠裳忍住自己的难受,给老夫人擦泪:“他说过,这世道对女子诸般苛责,可他却不肯委屈我。便如,便如这嫁人,若是夫婿不顺心意,自该自强奋起,另觅良人,不能便认了命,消沉蹉跎下去......外祖母,便是我嫁给了向大成,总也有摆脱他的一天,囡囡不灰心......”
“你那爹,偏有许多歪理!”老夫人给她说的泪中带笑。
结亲六礼的礼宾前脚接后脚地出入宏化侯府,竟在大将军要求的短短时日内完成了所有仪式。借着又是红绸装饰的彩礼流水般涌入宏化侯府,排场之大震惊整个京城。“好多有内库的印记。”三夫人悄悄跟大夫人说。
这自然又是向大成去内库寻摸的。差不离把半个内库都搬空了。
而身处繁华锦绣堆里德虞楠裳,却是一副冷漠麻木的样子。
她给安置到了她娘当年的闺房里,身边伺候的是四个向大成派来的侍女,她们每天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虞楠裳倒也识趣,每天根本不出房门,只木木地呆坐。
这样过了两天,侍女们觉着她这样不行,于是便轮番拿婚礼上的事情来烦她:“姑娘,您看这个凤冠可好?”“姑娘,嫁衣用这个料子可好?”“姑娘,鞋子绣这个花样可好?”......
而虞楠裳只一概点头,半句话不说。
她看着这些东西,目光放空,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如果,这是她嫁于傅哥哥的喜服凤冠,多么好。
如果是傅哥哥,她会欢喜的每天每天睡不着觉吧。
如果是傅哥哥,她会用自己最大的耐心、最好的技艺亲手绣自己的嫁衣,绝不容他人插手。
如果是傅哥哥,她会唯恨时日过得不够快,不够快到成亲那一日......
而非如现在般,每过一日只觉离无底深渊又近了一步。
傅哥哥,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救我?虞楠裳绝望地想,难不成,这一次,你是真的怕了,畏缩了,要抛弃我了?
眼泪滑落脸颊,被一只修长手指接住。
傅哥哥!虞楠裳一瞬间大喜,眼眸中爆发璀璨华彩。
然而下一瞬间,这华彩碎落飘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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