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绍卿当年所识的宋灵蕴,的确是书香世家的贵公子。
“景仪,芳君姑娘唱得可好?”叶绍卿忽然问道。
宋景仪闻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珠落玉盘,自然是好的。”
“谢将军夸奖。”芳君低头几分娇羞道。
“听宋兄口音,可也是金陵人士?”说话的是罗仲清,三年前的殿试状元,现任礼部侍郎,当年与叶绍卿在茗香楼题对相识。为人一派文人风雅,叫叶绍卿很觉投机,是以熟交三年有余。
“在下确是生于金陵。”宋景仪点头回应,不再多说,表情淡淡,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罗仲清这人十分知道进退,悄悄看向叶绍卿,见他眼神平静微凉,便微笑着将话题略过。
“那可便好了,我点的这一桌甜的,还怕宋将军吃不惯呢。”沈寄望正吃着块糯米糖藕,把一盘五色糕往宋景仪那推了推,“渝西肯定没什么好吃的糕点,真是苦了将军。”
宋景仪望着那精致的点心,取了一块,“可是莲湖家的?”
“哈哈,是的,”沈寄望笑起来,“将军定是很喜欢他家的,一眼就瞧出来了!”
“想念许久了。”宋景仪眼神有点朦胧,叶绍卿一直在看他,此时微微眯眼。
芳君用扇柄点点叶绍卿的肩膀,“叶大人,前些日子你允我一件墨宝,我可还记着呢,”她挑眉故作不悦道,“今日我可先提出来,你要是反悔,我可是不依的。”
叶绍卿托腮勾唇,“我如何能说话不作数?”他下巴朝一直未说话的那个公子抬了抬,“看看我今天还给你带了谁?”
芳君便笑,“真当我不识得?张先生。”
叶绍卿当然知道她是认出张卓然才故意提出这话的。张卓然是金陵有名的画师,以疏淡山水享誉京城,不过x_ing格孤高乖张,却意外与叶绍卿这几人私交甚好。
他坐在叶绍卿对面,正用纸扇轻轻把沈寄望捏着梅花糕的手推回去,一边摇头一边冷冷蹙眉,沈寄望知道他的脾x_ing,努努嘴以后乐呵呵地笑——张卓然有点洁癖,自然是不肯要沈寄望送来的点心的,沈寄望心知肚明,老喜欢这么逗弄他。
张卓然听得芳君唤他,转过来淡淡点点头。
“慧三儿,”叶绍卿扣扣桌子,“收一收。”
“绍卿哥,能不能别再叫我这个名了。”沈寄望不满地把盘子一个个递给来收的小厮。沈寄望名沈慧,是吏部尚书最小的儿子,在这些人当中年纪最轻,前些天才刚行了冠礼。叶沈两家世代交好,叶绍卿把他当半个弟弟来看,因为沈寄望在家里男儿中排行老三,叶绍卿便总喜欢叫他“慧三儿”。沈寄望束冠后自觉长大成人,便有些不满叶绍卿这么玩笑地叫他。
“有墨无纸,”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小厮保护不得当,带来的纸都淋s-hi了,叶绍卿环顾四周,点点芳君手中团扇,“你这丝扇未多绣图案,再好不过了。”
芳君把手里扇子递过去,张卓然接了,不言不语就下笔勾画起来。他的画作一向风格极简,求意不求实,不多时便收笔了——只见扇面上一女子婀娜侧影,发髻样式与芳君如出一辙。寥寥数笔,芳君那姣好身姿跃然扇上。
芳君捂唇惊叹,“好妙!”
罗仲清点头同赞,“描骨写意,真是只有卓然能作出来的。”
沈寄望晃晃脑袋,气道,“还说只画山水,上次我讨要的图连只鸟都不肯给我加!”
“叶大人,再给奴家赏几个字可好?”芳君抚着扇沿爱不释手。
“你倒是会得寸进尺。”叶绍卿挑眉,芳君便倚上来拽着他的袖沿不轻不重地拉了拉,叶绍卿受用地嗅了一把她身上的脂粉香气,缓缓开口道,“柳眉秋瞳扇掩面,罗裙纱袖香酥骨。”
其他人小声笑起来。
宋景仪轻轻望了一眼靠在一起的两人,漆黑的眸子幽深了几分。
“我的字写得cao,题上头可不好看,”叶绍卿摇摇头,看向宋景仪,“我若记得不错,景仪的正楷写得是很好的。”
宋景仪愣了愣,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那就献丑了。”
他执了笔,将笔尖反复地点弄在墨水中,然后换着角度在砚沿滑刮。
叶绍卿看着他的动作,忽地就记起,从前宋景仪就有这样的习惯,写字时总要把笔头摆弄成满意的形状才能下笔,有时候还要把笔尖不规整的细毛捏出来。
宋景仪从前的字细痩,显得清秀有余而潇洒不足,而现在,他的字笔画有力许多,锋劲流畅。
到此时,叶绍卿看着宋景仪专注的侧脸,倏地明白那日銮铃台宋景仪对他笑时,还有叶铭修院里宋景仪离去时,他心里为何有那种十分古怪的感觉了。因为当年的宋景仪,不是这样的。当年的宋景仪,断不会对自己这般温和谦顺,对着别人的所邀所求,也绝不会如此快地欣然应允。
那时年少,宋景仪又生在贵族,脾气里自然少不了少爷的骄矜。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与叶绍卿可谓八字不合,素来不怎么对盘。宫里的资善堂是皇子们和贵族的公子们一起读书的地方,叶绍卿从小就无法无天最难管束,很不喜先生那套“之乎者也”的东西,而宋景仪家教严格,循规蹈矩,同样不喜叶绍卿跳脱放肆,所以两人是相看两生厌。叶绍卿在上课的第二天,就给宋景仪取了个“灵妹妹”的戏称,每天都要叫上好几遍,而宋景仪也在先生那告了叶绍卿不少状,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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