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的其实还不是面对一群陌生的“亲朋好友”,而是万一她在这个时空里的父母和原本时空中的父母一样怎么办呢?
她该怎么去面对明明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同的人呢?
“遥控器”手机催命似的响了一声,祁连发来短信问:“我什么时候去接你?”
烦死了,有这么逼人的吗?这个催法简直是在拉皮条。
江晓媛冲着手机大吼一声:“催个毛,老娘不去!”
手机当然逆来顺受地不会提出什么异议,江晓媛兀自默立片刻,叹了口气,像个神经病一样仰起头,对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自言自语地问:“你说怎么办?”
天花板还没来得及发育出聊天的功能,只好无言地端着那张沧桑泛黄的脸,慈祥地注视着她。
江晓媛闭了闭眼,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也是,除了面对,她还能怎么样呢?
不过在勇敢面对之前,她还是想拖一时是一时,给祁连回了短信:“我先去医院看看章大姐,告诉我地址吧,晚上我自己过去。”
祁连那边终于没了动静。
江晓媛松了口气,出门奔医院去了,她有点怕祁连,怕得又有点依赖——他好像知道得太多了,为人处事又有种不动声色的强硬。
天有点冷了,街上已经有人穿起了薄棉服,江晓媛身上还是刚开始的那身夏装,她装作不畏严寒的样子,快步跑到公交车站,前脚刚到,一辆快速公交就驶入了车站,江晓媛扫了一眼汽车站牌,发现这辆也去医院的方向,抬脚就要上去。
她旁边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本想跟在她后面上车,被女的一把拉住:“你没看见上面写着快速公交,这个贵一倍呢,不上这辆。”
江晓媛的脚步条件反射似的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没上,公交车转眼开走了,温暖的尾气退散,秋天的小寒风冷飕飕地开始反扑,江晓媛站在原地,一个不由自主的寒噤过后,她愣愣地反思着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
“我有病吗?”她想,“干嘛不上?”
正这么想着,后面一辆车缓缓地进站,还是特快,江晓媛脚尖在地上点了几下,依然没上去。
她眼观鼻鼻观口地在原地站成了一座八风不动的美人像,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毛骨悚然。
等江晓媛磕磕绊绊地到了医院,她已经被冻得有点麻木了,形体却保持了麻木的优雅,棺材板一样半身不遂地走了进去。
江晓媛边走边盘算:“章甜今天要是能把钱还给我,加上从陈诺亚那预支的半个月工资,凑起来也有小一千了,我可以拿去买件厚衣服。”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点牙疼——不到一千块,在她的印象里,充其量够买一件又打折又掉色的破牛仔裤,去哪弄像样的厚衣服?
江晓媛熬过了在黑网吧苟且偷生的日子,第一时间就是把那一身“换洗衣服”扔了,并发誓以后再也不贪便宜买这种东西。感觉自己整张人皮都被那身破衣服污染了。
也许她可以像冯瑞雪那样,去商场里买些所谓的大众名牌,可它们不单难看、互相抄袭,还会随处撞衫!
那么难不成她要到那种小摊小贩或者地铁小商店买衣服吗?
万一碰上黑心商家怎么办?
一时间,什么黑心棉啦,死人身上扒下来漂个白就当新衣服卖啦……种种危言耸听的传言在江晓媛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了一圈,她开始觉得浑身都痒了起来。
她身上同时兼具穷且事儿多这两项不可共存的特质,矛盾简直不可调和,痒了一路也没想出对策来。
江晓媛饥寒交迫地找到了章大姐的病房,章大姐睡着了,章甜守在一边,那小姑娘原本柔软水灵的脸已经凹陷了下去,她膝盖上放着一本习题册,靠在椅子背上困得东倒西歪的,书从她手里滑了出去,“咚”一声掉在地上,她一脸慌乱地清醒过来,好一会才意识到没出什么事,皱了皱眉,一边自己跟自己生着气,一边弯腰去捡——然后她看见了江晓媛。
章甜见了她,并不惊喜,脸色反而微微一变,随后她有些勉强地憋出很有礼貌的样子,拘谨地站了起来:“小媛姐,来了?”
她还小,小孩子们之间互相之间借个十块二十块,都显得是件大事,江晓媛借她五百块钱,在章甜眼里俨然是一笔能让她一直惴惴不安的“巨款”了,可是章秀芹这一病来得太突然了,原本还算小有积蓄的家眨眼就捉襟见肘。
来给她帮忙的舅舅告诉她,如果债主来,她就装得可怜一点、走投无路一点,最好可怜兮兮的哭一鼻子,这样别人也就不好逼迫她了。
章甜单纯地想,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怎么能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耍这种心眼?
舅舅说:“好啊,那你去还钱吧,钱呢?”
钱没有。
因此江晓媛进来的时候,章甜几乎不敢正眼看她。
“我就是来看看。”江晓媛走进病房才觉得有点尴尬,探病应该带礼物的,她这一路净顾着琢磨黑心棉了,把这茬忘得干干净净。
章甜:“进来坐。”
江晓媛探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怎么样了?”
章甜蔫蔫地摇了摇头:“手术做了,恢复得不太好,还得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哦……”江晓媛不知道怎么提还钱的话茬,顿了一下,她生硬地拐了个弯,说,“幸亏现在都有医保,要不然……”
“我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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