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缓缓道:“奴婢记得……在奴婢告诉陛下瑞王的事时,陛下说过,既不信瑞王会谋反、也不觉得奴婢在骗陛下,左不过事情搁在了面前,查明白就是了。”贺兰世渊神色微凝,见她抬眸,微一点头,她又续道,“奴婢觉得此事如是。于大局,奴婢知道叛国者轻恕不得;于私心,奴婢不信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来……”
说得没底,她对沐斐知之甚少,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清楚。之所以这样说,只是觉得自己现在既然是替那个“沐容”活着,在一些观点上必须明确。
总不能让她一甩手真不顾沐斐死活。
贺兰世渊略有讶意,而后便是欣然。沉下一口气,面上复又现了笑容:“于大局,他若真是叛国,朕不能因为你放了他。”
沐容颌首无话,知道他既然是一国之君,便只能如此。不仅如此,如若沐斐当真叛国,她这个做女儿的必定是不能再留在宫里了,翁主的名号也决计不能再留着,深一步说……能不能留住这一条命,都得走一步看一步。
眼见她眉目间浮现几许忧意,贺兰世渊一哂又道:“于私心,朕可以为你退上一步。能刺配便不杀他,能只杀他了事就不抄家。”正有错愕划过心头,沐容抬眼间有些慌乱,恰与他目光一触,一时失神未及移开,见他薄唇轻启,从容不迫地再续上一句,“就算要抄沐家,也决计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好像突然有一阵道不清的感动涌起,在胸中撞得让人难受有有些享受。这种品不明白的滋味让沐容连话都接不上。
只是被人护着的感动么?似乎并不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儿女情长,觉得这种感动掺杂了家事国事,似乎背后就是烽烟再起兵戈相向,但在刀光剑影中,始终有一个人可以竭尽所能多予以一份心安。
怨不得乱世的感情最是动人,亲情也好爱情也罢,都说不该掺杂太多旁的因素,但在乱世时,加进了那些避不开的命数、在凄美或悲伤间仍坚定存在的感情……才算不枉“真情”二字。
沐容回了一回神,拼力不让自己有这种情绪。于沐斐的事,她不该是这种旁观的心态;于自己的事嘛……她也实在不想这样一点点沦陷下去!
事情已经挑明,沐容就回了御前,这才知道对于这件事,皇帝顶着的压力实在不小――不仅是之前要瞒她的压力,还有禁军都尉府带来的压力。
苏砚办事负责,已不止一次提出要查沐容――很在情理之中,且也很够“通情达理”地保证了决计不伤她。皇帝却是半步都不肯退,任禁军都尉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逼利诱软硬兼施、甚至列举了古往今来的例子劝皇帝不能因小失大要为天下百姓着想……皇帝还是就俩字:“不行。”
想再把沐容带出宫问话说什么都不行,也不管他们的威逼利诱,贺兰世渊在这事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也豁出去了,继位的几年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个商量,怎么为国家好怎么办,这是头一回有个私心――他打算把这私心坚持到底。
一来二去,苏砚和禁军都尉府其他官员再到成舒殿禀事的时候,一见沐容就连脸色都不对了。
沐容心理压力也很大,一边心中呐喊“我是爱国好少年”一边还得从容微笑着面对这群禁军都尉府官员。
这也就是封建制度,皇帝不点头说出大天都没用……要不然,她还真……有点怕……
苏砚也没办法。沐斐身在何处尚且不知,抓不着他,也总得先摸清点底细,沐容是必须问到的一环,皇帝死活不答应……那也不能就不查这事了,毕竟关乎国家安危!
众人一商量,退而求其次:请旨提审龄兮。
和沐容不一样,龄兮是之前审过的,只是瞒着外人罢了,皇帝断没有对这人也舍不得的道理。
这话一提,皇帝倒是没有舍不得的意思,沐容吓着了……
龄兮在宫正司说得都是实话……但按理禁军都尉府要再审一遍也没什么。就算皮肉之苦在所难免也是没办法的事――审完了出来再养着就是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能想着奢求完全,不能谁都想保。
但是……
沐容担心的是另一回事,这些日子去探望龄兮,她试着开导了试着逗她开心了,但龄兮实在负能量太多,情绪反复得厉害。常常是她在时劝好了,隔日去看她时再重新劝一遍……
这种本就心情阴郁数算着自己死期甚至想到过直接自我了断了的人……再把她送去受刑受审?那下一步不就是扛不住心理压力自尽了么!
禁军都尉府想谨慎行事不放过细节不要紧,白搭上一条命在沐容看来就……不能忍。
是以略作斟酌,沐容屈膝跪下去,伏地一拜,鼓起勇气把自己这番心思说了个明白,又向苏砚道:“苏大人,奴婢知道大人是为国好,可是您因为审不了奴婢就去审龄兮,把她白白逼死了,大燕就没事了么?”
苏砚早听说了这女官胡搅蛮缠一把好手,懒得理她。站着说话不腰疼,跟这儿为龄兮求情,真有胆识你求皇帝准了禁军都尉府审你啊?
沐容翻翻眼睛,反正禁军都尉府早就不待见自己了,索性横到底:“奴婢觉得大人不该审龄兮,也实在没无私无畏到让自己受这罪去,奴婢给大人出个主意呗?”
“……”苏砚听了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姑娘……确实……天不怕地不怕啊……
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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