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生意好做麽?”
桓恩有些惊奇地盯著沈七,这人一路上除了刚见面那会儿,就几乎没说过话,现在倒关心起路边小贩的生意来。
“嗨,这位大爷,您不知道,最近那边管得紧,我进个货都被盘查半天。”
“哦?为何会盘查呢?”沈七接过小贩找的碎银,塞进袖中。
“听官爷说,好像是最近有人要从越境逃跑,皇城那边叫他们盯著。”
小贩此话一出,整个茶棚立刻安静下来。桓恩悚然一惊,忽觉四周坐著的人,无论是邻桌别的食客,还是茶棚老板,投来的视线都冰冷起来。
沈七心道不好,就在这时,“嗖嗖”的破空之声传来,两支细长飞镖隔空掷来,沈七迅速拔出剑格挡,“叮叮”两声,一支飞镖落在桌面,刚上的茶碗被打翻,水流在桌面,竟起了丝丝烟雾。
饶是桓恩对这些知之甚少,也意识到茶水里下了毒。他连杀鸡杀兔都有些不忍,更别说如此杀人场面,心怦怦直跳。旁边的小贩更是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沈七左手将桓恩护在身後,右手持剑,灰白衣袖下一泓秋水,泛著冷冷的光。“你们主子是谁?”想置桓恩於死地,绝非容成派来的人。
“你还没资格知道!”
茶棚老板一脚踢翻桌子,攻了上来。沈七拎住桓恩领口往马上一扔,吹了口口哨,马像听懂了一般,撒腿往北面山上狂奔而去。桓恩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只听沈七的声音远远用内力传来:“你只管往前走,我会来找你。”
桓恩心里担忧,现下除了相信沈七也没别的办法了,自己若留在茶棚只会徒然给他添麻烦。往回一望,似乎也没有人追来。
桓恩骑到山脚,找了一处僻静树丛,将马拴在树上,自己跑到更远一点地方的草丛里躲了起来。谁会来追杀他呢?容成,慕容恒这两个绝对是不可能的,可他又跟谁有利害关系呢?郭贵妃?他这都走了,至於把他赶尽杀绝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桓恩在草丛里蹲了两个时辰,腿脚都麻了,沈七仍然没有回来。他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知道沈七到底武功多强,以一敌五,怎样都会很不轻松吧。如果他真的受伤了,趁著天还没黑,他还能找到他,如果等天黑了他还没回来,事情就危险大了……
桓恩咬一咬牙,解开绳子,爬上马背,朝茶棚的方向奔去。远远地便见路上有个人影,趴在地上,一身灰衣。桓恩赶紧跳下马,把人翻过来一看,果然是沈七!只见他紧闭双眼,前襟一片血色,显然是受伤不轻。桓恩大惊,伸手探了探,还好还有鼻息,可他力气不够,没法把人抱上马。正在这时,马竟然像明白难处似的,前腿一缩,跪了下来。桓恩连忙七手八脚把沈七拖上马背,然後自己坐了上去,轻轻一拍,马便站了起来,朝山脚飞奔而去。
一直走到山里,找到一个山洞,桓恩才放心下马,把沈七拖到泉边,解开他衣服。他下腹乱起八糟缠著一圈布,桓恩小心翼翼解开了,发现原来是一道剑伤,伤口从肋下一直到下腹,被布条堵著没流血了,看起来却仍是黑红黑红,十分狰狞可怕。
桓恩撕下自己的干净衣服,沾了点山泉,替他擦洗干净了伤口和上身,才发现沈七胸口有很多痕迹,虽然有些淡了,但这些痕迹曾经出现在他自己身上,因此他不会认错──那是吻痕。
一路相处过来,沈七是个十分沈默寡言的人,性子也十分冷淡,他要躺在一个人身下,除非对方权势地位比他高,桓恩想不出还有什麽别的理由。──慕容恒?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桓恩摇摇头,将他衣物细细摸了一遍,摸到一些瓶子,其中一个白瓷的,底部刻著“大燕敕造”,像是宫中的东西。取出一粒药丸闻了闻,清香沁脾,应是疗伤一类的。桓恩赶紧塞了一粒到沈七口中。又将他拖回山洞,折了些树枝在洞口生了堆火,勉强能对付夜间的野兽。
沈七昏迷不醒,敌人不明,二人的境遇落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只希望今晚过去,沈七能快些醒来,否则明天被追上,後果实在难以想象……
桓恩坐在篝火旁,即使再困也不敢睡著。伸手摸了摸沈七,在火旁体温还不算太低。冬末夜晚的山上,还有什麽情形比现在更糟糕呢。
一世倾情 74
山洞里劈劈啪啪的烧火声到半夜慢慢熄了,只余一些焦炭在地,勉强发著余热。滴滴答答的水声响起,想必是下雨了。
桓恩走到洞口看了一眼,忽听得背後人说:“我昏迷了多久?”原来沈七醒了。
“几个时辰吧。”桓恩折返回他身边坐下,摸了摸他额头,还好没有发烫。“我给你吃了那个白瓷瓶子里的药丸,你觉得好些了麽?”
“……还好。谢谢。”
沈七淡淡应了一句,不再说话。嘴唇乌青,面色苍白,桓恩十分怀疑他的身体状况,但天一亮两人就必须立刻动身离开,否则仇家要是能调动足够人手搜山,那他俩一个不会武功一个重伤在身,天气还如此恶劣,毫无疑问死定了。
如果不是在这样紧张的情形下,桓恩真的觉得这样住山洞也不错。
他没想到的是,容成竟然真的会花这麽大功夫堵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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