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湖。
诸人在山腰的三角亭中坐定,兵士开始端来早饭。这是一个新的清晨,山间雁鸣鹰啼,林木葱郁。自上往下而望,只见蓝色的天水湖静静的依偎在群山的环抱中,芳草覆水,碧湖与长空花开两重,美得让人落泪。
曲天棘往殷逐离碟子里夹了一箸菜,旁边有营妓弹着琵琶,娇声唱那段《陆游与唐婉》:“为什么红楼一别蓬山远?为什么重托锦书讯不回?为什么晴天难补鸾镜碎?为什么寒风吹折雪中梅……”
般逐离站起身,自亭中向远方眺望,只见那山间云蒸霞蔚、万壑争流,金光涤荡,恍恍然不似人间。
其实沈园之内,既没有陆游也没有唐婉,那些纠缠在魂梦深处,寤寐思服、夜夜煎熬的思念……不过痴人杜撰。
待用罢早饭,殷逐离同曲天棘去了校场,沈庭蛟随何箭回帐,其实唐隐身死,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仍是怅然“我以为逐离会为他同曲天棘反目。”
何简闻言只是叹息:“九爷,这世间诸般难事,说穿了不过一个“舍”字。活的唐隐,她定然会舍尽身家性命去换,可是一个逝者,再怎么重要也不过是一副枯朽的皮囊。你看到曲天棘今日的阵仗了吗?她一个不慎,很可能我们全都要葬身于此。”他命将士取了水供沈庭蛟梳洗,语带喟叹,“唐隐是个狠得下心的人,殷逐离何尝不是。”
沈庭蛟以水沃面,许久方道:“说起来,尚有一事须劳烦先生。”他转头看何简,眼眸灿若明珠,“请先生务必保住唐隐尸骸,待此间事了,迁回长安。”
何简心中暗惊,他同这位九爷相处十余年,对其可谓是知之甚深。但此刻的他,却如同蒙尘的神兵利器,锋芒暗藏。何简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立时便起了疑心:“唐隐不可能突然自寻死路,莫非九爷……”
沈庭蚊以毛巾擦脸,许久才道:“本王只想让他走,没想让他死……不过这样也好。”
他的声音透出全然异于往常的阴狠,何简冷汗攥了一手。
当日中午,行军至金城,曲天棘缓步入域,殷逐离同曲怀觞紧跟在他身边,沈庭蛟坐车行于前。
“吾儿,”曲天棘语声竟然难得地温和,“待会儿同怀觞一并去看望你的母亲吧。”
殷逐离转头看他,半晌回过神来:“曲夫人?她在何处?”
曲怀觞扯了她:“看看,我就说爹肯定还是会认你的。走吧,兄长带你去拜见母亲。”
殷逐离任他扯着,却是浅笑:“你确定曲夫人会乐意见到殷某吗?”
曲天棘不以为意,许久方才下定决心一般,缓缓道:“可你终究是曲家的血脉,总要认祖归宗的。”
见二人行远,曲府的家臣曲禄目露担忧:“将军,那唐隐同殷大当家情同父女,属下担心王妃……”
“如何?”曲天棘转头迎向无垠日光,语带喟叹,“她是个聪明人,不会为一个死人放弃将要到手的天下大业。失去自已最喜爱的东西,凌钰会哭闹不休,流觞会追求不舍,怀觞很快就会发现新的最爱,而她,她选择断然割舍……殷梦鸢这样的人,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孩子?唉,若怀觞有她三分聪颖坚韧,我何必劳心与此。我已骑虎难下,日后……都视她为四小姐吧。”
身后众将领应下,他面上此时方现了一丝忧色。
彼时曲夫人正在帐中歇息,失子之痛还未淡去,她病情时好时坏。服侍她的都是曲府的旧仆,帐中摆设也是她以往用惯了的东西,并未困行军匆忙便影响她的起居,可见曲天棘对她,一直非常上心。
殷逐离进来时她正在喝药,曲怀觞亦是怕触她之怒,忙就乖顺地拜了下去:“母亲,父亲命孩儿带妹妹来向母亲问安。”
言罢又扯着殷逐离的衣角,示意她也跪下。殷逐离仍是站着,带着笑意略略欠了欠身。魏氏其实是见过殷逐离的,十余年前老榕树下勿勿一瞥。可是如今,她早已不再是当年瑟缩的稚子,那言行举止无不透出一代巨贾的从容。像极了当年那个霸占她丈夫六年的女入。她搁了药碗,强迫自己倨傲以对:“你总归是老爷的骨肉,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既然认了祖宗,以后就随曲姓吧。”
殷逐离笑如春水,不卑不亢:“夫人,殷家待逐离,好歹也有生养之恩,逐离这姓是不打算改了。劳烦夫人费心。”
魏氏脸色一变:“殷逐离,你好歹也是个女子,看看都学了些什么规矩!”
曲怀觞眼看二人又要闹不快,仍向前几步讨好地替自己母亲捶肩:“逐离!”
魏氏冷哼,这曲府从来她都是主母,她习惯了趾高气扬。殷逐离笑意盈盈,话却噎死个人:“曲夫人,原来曲府的规矩,就是见了王妃仍端坐不起?曲夫人的规矩,还真是特别。”
魏氏本想先灭了她三分威风,竟忘了她还顶着一个福禄王妃的头衔。她起身,心头又是一阵恼怒:“你如今还端什么王妃的架子!就连你们王爷还不是要靠着我们家老爷庇护!若没有我丈夫,他们沈氏能有今日的大好河山吗?若真说起来,也是你们家王爷感念我们曲家的恩德!”
殷逐离笑容玩味:“说得好!尤其是最后一句。”她凑近魏氏,语笑嫣然,“可是当年若不是殷碧梧,将军纵有万夫不当之勇,能一路扫平天下吗?”魏氏一怔,她笑容不减,“而曲家又是如何感激这所谓恩德的呢?”
“你!”魏氏有些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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