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幽梦摇着头:“往日已矣不可留。烟罗,你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从前是我从来都没有仔细地去想过,问过自己,结果累了你这一生……烟罗,但愿你别再恨我。”
阮烟罗怎么也料不到会遭余幽梦拒绝,听余幽梦语气平和,是真的将心头多年的死结一朝解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替余幽梦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曾受过的非人折磨感慨,望着自己满手粗茧出了半天神,才抬头道:“我从没有真正恨过你的,幽梦?啊——”
他面前空无一人,只有房门大开,落叶随风翩然掠过屋檐,转眼又不知被吹向何处。
就在他刚才埋头想心事的时候,余幽梦,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
原来骤然卸下多年的负累包袱竟是如此简单,什么担忧、焦虑、期待、不安……全像清晨的露水,当他跨出客来顺大门那瞬间,在头顶的阳光照射下蒸发消失了。
心里变得一片空虚,他漫无目的地在乡野田埂间移动着脚步,不知何去何从。
“鹰儿,你说我们该去哪里……”他摸着停栖他臂上的黑鹰,得到几声低咕。
黑鹰拍打着翅膀飞上半空,朝西方鸣啸。
“你想要回悬崖下去吗?”余幽梦惘然一笑。
不远千万里跋山涉水寻梦而来,最终依旧孑然一身归去。
短短时日,一段情缘,于他如昙花朝露,来得璀璨美丽,令人怦然心动,却也去得迅速。
前方是桃林,风携着缤纷飞舞的桃花迎面扑来,未沾衣,又从鬓角发丝旁拂过,坠落溪流,顺水婀娜飘零。
花开花落,情生情灭,他逃不过孤独的命运。没了那个懒洋洋的惫懒笑容在他眼前晃动,他想自己很快就会寂寞老死山中……
也许,那就是上天一早为他安排好的归宿。
他笑着叹气,跟随黑鹰走。眼角余光看到那片茂密桃林与自己越离越远,心脏也像被丝线扯住般一阵又一阵地痛——
在桃林中,他曾度过了此生至今最轻松无忧的短暂时光……
脚步越来越缓慢,倏地一顿,折身掠入桃林。
木屋前的草地上凌乱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尸块,看伤口痕迹,已经死了几天,叮满了苍蝇白蛆,不少虫鼠正在尸体上爬动啃咬,听到动静一窝蜂地散了。
余幽梦神色凛然,难怪适才觉得风里掺杂异味,原来是尸体腐臭。再仔细辩论,尸骸中竟有那日遇到的五福堡中人……
这些尸体,应该是来向他寻仇的江湖人,怎会死在此地?普天下,谁又会替他出手杀敌?……
心房猛然间似被什么触了一下,他快步越过尸身来到小木屋前,伸手推门的刹那,竟畏缩迟疑了。
屋里面,会不会是躲起来养伤的紫冥?还是……又一具可怖的尸体?
怔忡半晌,他终于下了决心,深吸口气闭起眼,推开虚掩的木门。
良久,都没有任何他希冀的声音传入耳朵。他睁眸,屋里地面积累的灰尘被风带着,正在光线里飘舞轻扬……
地上印着浅浅的脚印。树根做的那张小茶几上放着一碗面条,一双筷子。
面也已经开始发酵腐烂,散发出一股酸馊气味,引来数只苍蝇和飞虫嗡嗡绕飞。
余幽梦走到茶几边,木然盯着这碗面,看了很久很久,突然蒙住双眼,泪水无声地从指缝里渗出——
被他伤得再重,紫冥仍旧回到木屋为他煮上一碗面。
他想像不出,紫冥面对这曾经回响着两人欢声笑语的空屋,为一个已经决意永不相见的人煮面时是怎样一种心情。他只知道,如今自己的心脏像被铁砣吊坠着,承受不了撕裂的剧痛,强烈地收缩抽搐着,疼到他再也支持不住,慢慢蹲下身体,可依然无法减轻丝毫无处躲避的窒息般的痛楚。
他想就在他和紫冥相处的那段时日里,他其实已得到了多年来一直在寻觅追逐的东西,可当这份渴求了半生的感情真的悄然滑入他手心时,他竟然没有觉察到那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没能抓紧。
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一个人会像紫冥那样嬉皮笑脸地围着他转、逼他说话、为他去摘水灵灵的桃子、替他打算将来的生活……
“……”他张着嘴,肩膀剧烈耸动,想尽情哭叫,喉咙里却痉挛着挤不出半点声音。
“嗖——”一道尖锐的破空声蓦地响起,紧跟着一束寒光穿窗而入笃地钉进树根。原来是柄短剑,剑身还在轻颤不停。
余幽梦霍然跃起,挥袖卷起短剑,脸色遽变。
紫冥的剑!
屋外一人急促地道:“我家主人有命,如要见人,明日正午云萝山庄恭候大驾,过时不来,就准备替他收尸。”
传话之人显是极为忌惮余幽梦,口气忒得托大,声音却一个劲地发抖,说到最后一字,已逃到数丈开外。
余幽梦长身一掠,如浮光鸿影飘出木屋,见前边一个青衣汉子拼了命飞奔,他冷冷一笑,脚尖轻拨,挑起地面一块石头直向那青衣汉子背心飞去,结结实实砸上那青衣汉子后背。
“啊啊——”青衣汉子喷出口鲜血,踉跄爬起身还想再跑,余幽梦已鬼魅般贴近,伸手轻轻捏住了汉子后颈。
那人惊到浑身寒毛竖起,魂飞魄散地狂叫起来:“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奉命来传话的。”
“你们敢劫持他,全都该死。”余幽梦一字字慢慢吐出,手指渐渐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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