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漾端着小木凳坐到灶头前,帮秦雪文添柴。他仰头问道:“阿爹,你今天怎么这么迟才回来,还弄s-hi了衣服?”
秦雪文忙活着,漫不经心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救了一个不小心掉水里的姑娘。”
秦漾“哦”了声,点点头,不再多问。
于他而言,阿爹做什么事儿都是合情理的。就算阿爹是个不善于凫水的瘸子,在大冷天跳下水救人也是合情理的。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见到这个被阿爹救上岸的姑娘,就像他从没想过他会有个娘亲一样。
开春后,有媒婆上门来说亲。媒婆说那是镇上方家的三闺女,闺名唤作“方梅知”,她家是开德明药铺的,祖上都行医。她念着秦雪文当日的救命之恩,有意于他。
媒婆临走前对紧锁着眉头的秦雪文说:“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好歹也想想阿漾,他还这么小,需要个娘亲照顾。”
媒婆看了秦漾一眼,掩唇低声道:“人姑娘不嫌你的家境,也不嫌你带个拖油瓶。”
不久后,秦漾就在自家的院子里见到了他后来的养母方梅知。她肤如白雪,眉眼秀美,捧着雕花的暖手炉亭亭立在院子里,宛如一枝凌寒的白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算不上多暖。秦雪文走进院子前,她只跟秦漾说了一句话。
“你叫’秦漾’?”
秦漾点点头不作响,她便再没同他说过什么,随心地在院子里走了走,打量了一番。
后来秦雪文回来了,他们说了一番话。最后她要离开了,弯身给秦漾塞白糖的时候,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脸。她的手是冰凉的,那笑带着点冷意,她身上是如梅香般清冷的味道。
那时他们家中只有一张床,他每晚都是与秦雪文睡在一块儿的。这晚熄灯后,秦雪文侧过身,有些不安地问他:“阿漾,你喜欢方姑娘么。”
秦漾轻轻地“嗯”了声。
再后来秦雪文将堆着杂物的屋子收拾了出来,连着忙活了几日,给秦漾打了一张木床出来。秦雪文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告诉秦漾:“你以后一个人睡在这间屋子里。”
秦漾乖顺地点点头。
秦雪文成亲的前两日,他牵着秦漾的手上街,买了红烛、灯笼和瓜果。他们俩在傍晚一人抱着一个大红灯笼回家去。
从来不声不响的秦漾,轻唤了声“阿爹”。
秦雪文“嗯”了声,却是半晌没听到秦漾接下来的话。他疑惑地低头,看向秦漾。秦漾环抱着那只比他还要庞大的灯笼,摇摇头说不出什么。
秦雪文揽过秦漾的肩头,让他挨近自己。
夜幕里,远处山坡的轮廓变得y-in暗模糊。晚霞余晖还残留着,透出最后一抹艳丽的光亮。人家的屋檐下挂着陈旧发白灯笼,青石板上的纸屑被风刮走。
秦雪文唤了声“秦漾”,他指着灰茫茫的前路,说翻过那片红梅山坡,能见到远方。
02 连理
方梅知要嫁给秦雪文,方老爷子其实很不乐意。且不论秦雪文是个贫困潦倒的瘸子,光是他以前做的活计,就令方老爷子很不齿。
秦雪文回到槐海镇之前,都在京都的象姑馆过活,就是个实打实的兔儿爷。他逃离京都时生生被象姑馆的人打瘸了腿。
他那个嗜赌如命的阿爹,说是当年卖了小儿子秦雪文是为了养活一家人,从前每回跟人提起这事都要掬一把辛酸泪。这个老不要脸的东西扭头就把卖小儿子得来的钱输了个j-i,ng光,气死了婆娘,后来大儿子从又军战死在了边疆,于是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
秦雪文带着不知哪儿来的野孩子回来时,他爹早就烟气了,被邻里埋进了其白山的土坟堆里,和他娘合葬在一起。他爹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破院子,好在还能遮风避雨。
这秦雪文是命苦,方家祖上都是行医救人的,接济穷苦人的事方家还做不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就凭他跳入水里救了自家女儿,自个儿还就非得把女儿嫁给他不成?
方老爷子当时就放过话,方梅知要是嫁给秦雪文,就当没她这个女儿。而方梅知偏生是个死脑筋,也不知是看上了秦雪文的什么,非要嫁去秦家的破院子吃苦。
他这小女儿打小性子乖张,不听训也不听劝,说得难听点,跟头拉不回的牛似的。他一打骂,她就寻死觅活。当日她握着铰刀说,阿爹要是不让她嫁过去,她就死在那里。
这女儿大了,他果真是管不了了。
方梅知嫁给秦雪文的前一天晚上,方老爷子辗转难眠。他爬起来吧嗒吧嗒地抽旱烟。秦雪文又穷又是个残废,还带着个野儿子,他想不通自个儿闺女为什么非要嫁给秦雪文不可。
他一边抽旱烟一边叹气,想着他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儿,越想越头疼,越想越不愿再想下去。
后半夜他有了倦意,裹着被子睡了下去。
他迷迷糊糊要睡去时,喉咙发了痒。他弓起身子咳嗽起来。猛烈的咳嗽声吵醒了睡在床内侧的他婆娘,婆娘坐起来给他顺背。他咳得眼前一片模糊,泪花挂在他的眼角,什么念头一直晃啊晃的。
半晌,他的一口气终于顺了过来,喉咙间的痒感也渐渐消失。他失了气力瘫倒在床上,翻了个身,就着夜色里看头顶的布帐。方才想到的事儿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想到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自个儿闺女好像打小就认识秦家的小子。他俩小时候就是凑一块玩的。秦雪文被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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