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物是人非。黎莉不再是黎莉,黎雪英自己的变化更是天差地别,至于邢默……那夜刚见到他,黎雪英几乎快认不出他。
“阿英。”黎莉看过时间,从包中抽出信封递过去,“最近钱够不够花?”
“昼伏夜出,本身开销也不大。”黎雪英笑笑了然,接过信封,当着黎莉身后随从的面拆开,清点钞票数目,一共两千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不用给我这么多,倒是你,上次说要去看画展,要我陪你去吗?”
黎莉垂下眼:“冯生会陪我去。”
黎雪英装钞票的手只细微一顿,几乎看不出,立刻笑道:“那也好。”
二人有默契地向外走,黎莉今天身着淡金色长裙,深色外衣,在微弱天光周身淡淡反光。而黎雪英简单的衬衣搭配毛衫,陪浅灰色西裤,将他的身形挑得颀长而优雅。
一对璧人,远远看去竟不像姐弟,更似情人。
可惜好端端一双姐弟,在路口便要分道扬镳,她回她的大屋,而他将在夜色来临前隐入欢场。
到了该话别时候,黎莉还是叫住黎雪英。
黎雪英回身。
“最近,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
黎雪英周身一震。
“你也不必惊讶,我是无意间听到他通电话,说五年前斩草未除根,大意放虎归山了。”黎莉皱眉,望住远处付过账渐渐走近他们的随从,“你今天表现很反常,我猜你多半已知道消息。我虽同他没有交情,但那个人毕竟也是你找了五年的人。我同你提个醒,你自己多小心。”
从短暂的恍惚中抽回神,黎雪英不安地按住帽子:“多谢家姐。”
二人对视片刻,再无多一言,各自反身,越走越远。
黎雪英转过身便沉下脸,眉头紧皱。
黎莉话中的那个他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邢默归港才不到一个月,冯庆那边已有消息。但更为具体的内容,譬如冯庆是否得知邢默同邢世怀的关系,这就不得而知。黎雪英明白,冯庆不一定知邢默同邢世怀的关系,但邢世怀也同样不一定知邢默与冯庆的仇怨。
一路思考着,他回到房间,摘下掩盖住嘴巴鼻子的纱巾,以及墨镜和兜帽。转而拿出刚才黎莉交给他的信封,这一次他再将钞票清点一次,手指在翻到某张钞票时停下,他感到那厚重感,用手捏住钞票两端轻轻撕开,果然内里便露出一只纸条。上头娟丽字迹黎雪英当然认得,正是黎莉那一手好字。
那些字看上去十分秀气小巧,内容却干练无丝毫软温,简介而冰冷地书写着下次交易地点和接头人,以及推测出可能的交易时间。
黎雪英粉色瞳仁透亮,仔仔细细多看过两遍,换左手歪歪扭扭地誊抄过一份,又掏出火机将原本字条燃了。
黎莉在回程的路上很安静,一直扭头望住窗外,看飞逝而过的店家。
路过转角时,她忽然喊停。
司机将汽车靠边停下,跟随的人则同黎莉一起下车,走向街角那家不起眼的商铺。
这家店黎莉常喜欢买东西,买的是些蜂蜜果酱之类的罐头,黎莉有时候喜欢挑选一些花泥,回去后同清茶配合注茶水,口感极佳。
今天她同往日一般,付过账后拎着袋子转身,不期然对上双同样惊讶的眼。
女人挎着她其貌不扬的丈夫,脚蹬一对很天高,竟比她身旁丈夫还要高出些许。在见到黎莉之后,她自然放下挽着丈夫的手,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复杂,最终别开眼,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黎莉并未因周慧目光受伤,相反,她的反应在她预料之内,这些年的风雨也早就习惯外人目光。黎莉将那一丝不适飞快撇开,与周慧错身,推开门离开。
周慧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同丈夫飞快交代两句,然后推开门追上去。
“黎莉。”周慧踩一双恨天高,步步稳扎稳打,气势强大。
黎莉犹豫片刻,将手中东西交给随从,示意他上车等待,反正他们离车也不过三四米距离。只剩下两人时,便就只有沉默蔓延。
“好久不见。”周慧自顾自先开口,不给黎莉多说话的机会,“不知道现在改叫你黎女士,还是冯夫人?”
“随你中意。”黎莉刀枪不入,表情完美没有一分裂缝。
“你承认得倒快,看来这些年你过得滋润,不需旁人多余的嘘寒问暖。也是,打量你一身行头就知,必定坐拥百万身家,必然与我们不同。”周慧目光有轻蔑嘲讽的目光闪烁,上下打量,“就是不知,是不是连脸皮一起丢掉。”
黎莉并无意听她嘲讽,内心已经麻木:“周女士,注意你的措辞。”
“别跟我来虚的,我从来有话说话你知。”周慧掏出一支女士香烟,徐徐点上,妩媚地脸上嘲讽的颜色更重,“你还记得我当初讲过,为什么同你做朋友?同为官家人,我曾经以为你同他们不同,我那么羡慕你有知情达理的阿爸,还有体贴的细佬,你拥有自由选择婚姻的权利,而不是成为利益交换的棋子。可谁能想到,你阿爸过身不到一年,你就急不可耐投入冯庆门下。说来也是嘲讽,还记得那一年你细佬找人拼命救我逃出冯庆的场。你说那年我努力一下,是不是我也坐拥大把钞票,天天在家打桥牌就可以。话说回来,你现在有工作吗?”
“周女士。”黎莉实在听不下去,多年来练就一颗钢铸的心,此刻只觉厌恶,“你进可以话再大声些,生怕你先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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