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事情没有回转的可能,磕头向温砌道别,他看着温砌孑然独立的身影慢慢走远,轻声道歉。那么多人想要他成为一个好皇帝,却不在乎他是不是温砌,唯一在乎的人,已经死了。
温砌到相府依旧没人理他,这一年他来过多次每次都是如此,应该是祁宛康特意嘱咐过。他熟练地拐进宛心的屋子,这里不同于未央宫,小院子时时有人打扫,土地里还依稀种着小白菜、辣椒,宛心心心念念的鱼缸也还在,里面还添了几条锦鲤是温砌抓来的,他照例喂了一些鱼食,又去院子里拔了些杂草,在树下的榻上躺下休息。
小茹像往常一样向祁宛康描述了温砌在院子里做的事,祁宛康恩了一声交待他们不要去打扰皇上后便到前厅继续招待恭贺的客人,到了傍晚,客人都散了,祁宛康才让人去请皇帝。
他摆好了棋局泡好了茶,温砌来时默契地坐到棋局旁与他对弈。
“皇上这次来所为何事?”“接他进宫。”
“现在朝中局势尽在皇上掌控之中,何必再来一次偷梁换柱?”
温砌轻哼,“不然朕退位后如何保相府百年无虞,朕不想对婉儿食言。”
是啊,有什么比相府的子孙当皇帝对相府更好的呢?
祁宛康冷笑,“皇上是愧疚吗?相府可不敢当,臣的妹妹更不敢当。”这一年他明里暗里讽刺温砌不下百回他都不会反驳,可祁宛康就是要他痛苦要他后悔,否则如何对得起宛心在天之灵。
温砌如往常一样没有反驳,落下一子,摇摇头,“这局,朕输了。”
他抱着孩子回了未央宫,睡在宛心的床上,一睡便是几十年。
慕王元年,年过半百的先皇帝来到阳城,他在集市上买了糖炒栗子和烤番薯说要带给他爱吃的妻子,周围的人都哄闹说老人家和夫人真恩爱,他摆摆手说是他年轻的时候辜负了妻子如今只想多补偿一些。他又到首饰铺里选了一些少女用的发簪,铺子里的老板问他是否要送女儿又推荐了些时髦的样式,他拒绝道他的妻子喜欢以前那种简单的样式,铺子里的老板便愣了。
温砌趁除夕又去了一趟晚城,买了一盏荷花灯题字,“朝朝暮暮念旧地,暮暮朝朝思故人。赠婉儿。”他提着花灯离开被人提醒花灯要放在河中才能被河神收到,他轻笑说想亲自送过去。
大年初一,他回到黎山,当年的春花树花开花落已经几轮,宛心的坟被落花覆盖,温砌看着看着卸去了半生威严肃穆温柔地笑了,他唤人在石碑上刻他的名字,名字紧挨着他亲手刻的爱妻祁宛心,见人刻完后便摆手让跟随的人都离开独自靠在宛心墓前,“婉儿,相府现在很好,你的小侄子当了皇帝,你不必再担心。”
“齐鸣也很好,没了老将军的束缚他在江湖里肆意游荡。”
“老丞相和丞相夫人20年前已经归去,你应该已经见到他们了吧,替我问一声好,我马上也去见你们了。”
“你走后我便把秦枝放出了宫,也没有再立后,我的妻子只有你。”
“婉儿,我很想你,我去陪你好不好?”
叱咤风云半生的老人流下泪,他渐渐躺下服了颗药丸静静睡去,再也没有醒过来。阳城那日下了十年来的第一场雪,满山满谷的飞雪使山河失色,有老人传言,那是亡魂趁机来接走他们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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