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也是第一次进入他人梦境,过往只是听闻过三言两语,此刻身临其境,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出去。
他自然知道此刻在梦境中的,不过是他和凌策的神识,但他也知道,若神识在这崩陷的梦境里湮灭,他们醒来怕是要变成两个一无所知的傻子。
凌策在身旁跟着他,也看不出害怕,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显然不想与他分开。
“先走。”四处都在被洪水吞没,江澜已经顾不上安慰他,领着人直奔山上寺庙而去。
寺庙在风雨如晦的天地中岿然不动,只是散落了三两墙皮。
江澜带着他进了寺门,里面早已没有半个人影,毕竟都是还空梦中造就,梦境崩溃,他们自然也跟着寂灭。
一路狂奔,江澜终于踹开一间房门。
这房间里寂静无比,似乎和外面的天崩地裂与世隔绝,还有一缕安静沉谧的杏花香。
江澜关上门,道:“这里是还空的房间,应当还是安全的。”
他拉着凌策到桌边坐下,桌子上还燃着一支线香,香炉造型独特,乃是一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老翁坐在一叶扁舟里钓鱼。
鱼竿正好是顺出去的细细线香,白蒙蒙的烟雾倒流而下,俨然像是一缕饵线。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空气中弥漫着杏花的香味。
凌策就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江澜这才察觉到不对,似乎进入梦里后不久,凌策就有些恍恍惚惚的。
他抓住对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的手心沁出了一层冷汗,神情还有些怔忪,江澜的手搭上去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没。”
江澜以为他是有些怕,起身在屋里翻出了半支残余的蜡烛,点燃了,又取了一碗白开水,道:“渴了吧,喝点水。”
凌策心不在焉,又后知后觉地捧起碗来喝了两口,道:“这里,还出的去吗?”
“当然。”顿了顿,“让我想想。”
以前听人说起入梦这一事,往往都是梦境的主人愿意请人入梦。
这回的却有些不同。
这样近乎秘密的一段过往,还空显然不会主动邀他们入梦。
唯一的可能,便是与这个长生境有关。
还空说是来找人才被骗入了千顷陂,如今想来极有可能是在找楚珂。
骗他的人说他在千顷陂能找到楚珂,所以他便傻乎乎地信了,从此一去无回。
江澜想到一个问题。
被困在这里那么多年的光y-in,是什么支撑着还空坚持到了现在?若是正常人,少不得早就疯魔了罢?
一个名字浮现在他心底。
楚珂。
所以,这梦境就是支持他坚持下来的缘由。
看来千顷陂非但能给人长生,还能给人织就以假乱真的梦境。
但千顷陂又没有自己的思想,分不清谁才是它要施梦的对象,所以索性将寄居在此的他和凌策也拉进了梦中。
说白了,这并非还空本人的梦境,而是千顷陂造出这一方假象之梦,把他拉入梦里罢了。
还空每每入梦,便能见到楚珂,纵使这一切不过是旧梦重演,他也心甘情愿。
因为梦里是他唯一能找到楚珂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江澜便有了法子。
从前在天界,凌策也曾和他说过,若是被人请入梦中而不得出,化解之法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很难。
做梦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梦境才无出路,若想离开,只消找到做梦者在梦境里的心结,打破它,唤醒做梦的人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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