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整座天机府都陷入了沉寂中,连鸟雀的鸣叫声都听不见。
林洛呆呆跌坐在石凳上,眼睛盯着面前的那只青瓷杯。好似那杯中冷茶千变万化,让他怎么都看不够。
大约过了几个时辰,日头悄悄地爬到了头顶,又悄悄地爬下去。
林洛终于抬起了眼睛,声音干涩:“你是说,簌儿还生下了我们的孩儿?”
牡丹点了点头。她看到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脸色白得好似那严冬的雪。
“那我的孩儿呢?她可还好?她可知道我是她爹爹?不,她怎会知道,我这个爹爹甚至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
“我这次冒昧打扰便是为了她。”
牡丹又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
林洛修眉紧蹙,听完后苦笑道:“这孩子怎么这般胡闹,倒是像极了我小时候。”
他原本为了辛簌之死伤心欲绝。此时知道自己女儿下落不明,悲痛的心思立刻转到了流光身上,为这不曾谋面的女儿着急起来。
“这些年来多亏你们照料孩子了,我林洛在此谢过。”
林洛撑着桌子站起,躬身对牡丹认认真真道了谢。
“从此后这孩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牡丹姑娘不放心的话,可以留在天机府,同我们一道找人。”
“我自是信得过天机府的。”牡丹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没同林洛说起她也委托了将军府之事,“我先回百花村看看,万一流光那丫头自己回去了,也免得大家白忙一场。”
“那孩子名叫流光?”林洛想起当年与辛簌共度的年年月月,“簌儿曾经十分喜爱这首词,说道江南春景极美。我曾允诺带她去看,没想到她把名字留给了我们的女儿,自己却先走一步。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说话间林洛又悲戚起来。牡丹看了不忍,正想劝慰几句,却见丰笙拎着个篮子匆匆而来。
“你们说了这许久的话,肚子竟不饿吗?无论多大的事,饭总要吃的。”
她边说着话,便从篮中取出食盒一一摆放妥当。
牡丹这才觉得腹中饥饿,于是也不扭捏,谢过了丰笙便坐下吃饭。
林洛虽然知道妻子好意,奈何他心中痛悔,实在食之无味。然而这种痛却不能对妻子明言,更觉愧对妻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牡丹填了肚子匆匆告辞,林洛见再无外人,便同妻子将事情详述了一遍。
丰笙与辛簌乃是同门师姐妹,她当年确曾怨过辛簌占有了林洛的感情。但如今师姐香消玉殒,她除了悲伤,再也没有其他情绪。
“既然师姐还留了个女孩儿,那夫君若是找到她便接回府中吧!百花村虽好,但孩子年岁渐长,终究还有觅得一个归宿的。”丰笙想了想,又道,“只是如此一来,我们有了女儿,城主府那边的婚事……”
“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若非他将簌儿掳走,他家的毒妇也找不到机会下手。”林洛脸色狠厉,一向温文尔雅的面上杀气重重,“他若敢提,我就敢嫁,不弄他个鸡飞狗跳算我天机府无能。”
第13章 亲人相见分外眼红
且说大荒城中,天机将军两府各展所长,四处寻觅流光。
那被寻觅的小女子却悠悠闲闲地坐在百花村的院子中喝茶聊天。
“快说快说,那个人带着你进了城,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可吃着什么好吃的没有?”
棣棠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专注地盯着流光在暖阳下白得有些剔透的脸,好似这么盯着,那上面便会冒出什么好故事好吃食。
流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自从昨日回来,她便被当成了稀罕物事,一堆人围着嘘寒问暖好几个时辰。整个村子的人把她这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平日里骂过她淘气的婶子姨妈们都捐弃前嫌,揽着她心肝肉儿地抹眼泪。
玉兰手上攥着把花帚赶过来,还没人拦呢,花帚自己就掉在门口了。流光看着她泪水如连成串的珠子一般滴落在地上的花帚光滑的柄上,心里也好似刀割一般。想要说句表示歉意的话语,喉咙口却哽住了,张了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跪在地上,将花帚举过头顶。
“你倒是长本事了啊?还敢自己偷跑出去了?一个村的人都在为你担心知不知道?你牡丹姑姑为你病了一场,病还没好透便进城找你去了!”
玉兰接过花帚,朝流光挥过去。才不过几下,就被众人给夺下了。
她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流光的肩背,嘴里骂着“不争气”,骂着骂着,便同流光哭到了一处。
流光听说牡丹找自己去了,急着要出村去找她回来。玉兰这时已止住了泪,笑骂道:“这会儿知道担心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我明日另叫人去找她,再把你放了出去,可不知道哪年月才回来了!”
流光讪讪地笑着,猴在玉兰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捶背。
玉兰便问她这些时日的情形。流光只推说自己贪玩,想要去看看外面的天地,便一路问着摸到了大荒城。
玉兰不疑有他,心道八成是听游彦胡说八道听多了,把心思都听野了,下回见他了便将他做成花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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