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城嬉皮笑脸起来,“如果您这边能给拨点款,那就更好了。”
季主任笑骂道,“滚犊子!你就比别人多交那几千块钱的税。生怕吃了亏。成天惦记这点钱,瞧你那点出息。”
林炎城继续没正成地笑,“我要什么出息,我要钱!”
林炎城磨了好一会儿,季主任才答应,“给你一千,多了没有。”
林炎城也不嫌弃,“一千就一千。”他还不忘提要求,“我想再买几辆拖拉机。农机站那边划的定额已经用完了,您给调一下吧。”
季主任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打了电话到农机站那边问情况。
林炎城坐在位子上静静听着。
撂下电话,季主任对上林炎城眼巴巴的双眼,“陈山县那边今年没有买拖拉机,他们可以划三辆拖拉机到你们县。”
林炎城乐得找不着北,一个劲儿地推他写条子。
季主任写完之后,递给他的时候,突然问道,“你们县的砖窑厂开得不错啊。要不你发扬光大,帮帮其他省吧?”
林炎城接过条子,搪塞道,“只有怀江两边的粘土才能烧出砖来。其他地方的不行。”
季主任有点失望。他双手交握在一起,开始想别的法子。
林炎城出了办公室,收起嬉皮笑脸,跟刘福生一起去后面领人。
这些劳改人员临时住的地方并不卫生,林炎城站在外面等,刘福生去办手续。
等他出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群人。
年龄都在五十以上,有男有女,身上都打着补丁,头发凌乱不修边幅。
但是其中有个人个子非常高,在一众老头老太里分外扎眼。
林炎城惊讶地看向他,陈四新?他怎么在这里?
刘福生担心社长会露出马脚,立刻跑到他面前,冲着他轻微摇头,而后递给他一个本子,上面罗列了这些人的信息。
林炎城很快就在其中找到陈四新的名字,后面还有走资两个字。
这里面只有他一个年轻人,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陈四新一直低着头,他扶着旁边一位腿脚不便的老者,所以没能看到林炎城和刘福生。
林炎城神色复杂上了省委这边的卡车。
往常他们都是坐汽车过来开会的,但是这回要带这么多人回去,自然要跟车。
上车的时候,陈四新扶完老者上车后,无意间一瞄,就看到林炎城和刘福生站在车头那边。
他倒是记不得刘福生了,但是对林炎城却是记忆犹新。
看到他的时候,陈四新下意识低下了头,在司机的催促下,爬上了汽车。
副驾驶只能坐一个,刘福生也坐到车后座。
陈四新年轻,所以坐在最外面帮忙挡风。
看他时不时照顾旁边的老人,刘福生好像看稀有动物。
他轻声咳了咳,“陈四新?你怎么会成犯人了?”
陈四新微微打量他一眼,神色有点迷茫,似乎在想这人是谁。
刘福生心生郁闷,解释道,“好歹我也带你们去各大队宣传。相处了一个星期,你不会记忆这么差吧?”
陈四新这才想起来,“哦,你是林社长的助理。我想起来了。”
刘福生两手插兜,提醒他,“现在已经不是林社长了。林炎城同志现在是怀江县主任。一把手。”
陈四新倒是没有表现出很惊讶。事实上,他刚刚也猜到林炎城的身份不简单了。如果林炎城还是社长,绝对不可能到省里开会的。
刘福生继续追问,“你呢?你不是大学生吗?又不用下乡。怎么会成这副鬼样子呢?”
刘福生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跟其他人一样,对这些人持鄙夷态度。这些跟猴子一样精的人居然也犯了事,止不定犯了多大的罪呢。
林炎城再信任刘福生也不可能告诉他,说这些教授大多都是冤枉的,将来会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岗位上。
陈四新面上有些许难堪,他当然听出来,刘福生是在报复当年他们对他态度恶劣的仇。
他想发火,可在触及旁边老者那如枯树枝一般的手,他又松开了,细声细语地解释,“我犯了事。被发配到这边了。”
刘福生装作没听见,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四新忍着愤怒,又重新了一遍,这次声音倒是大了许多。
刘福生哼了一声,终于气消了,没再搭理他,也没有追问他犯得是什么罪。
陈四新松了一口气,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在假寐,他转头朝旁边的老者道,“老师,我可能要连累你了。”
老者握紧他的手给他力量,老泪纵横,“傻孩子,是我连累你还差不多。”
陈四新视线移向驾驶室。那边有个玻璃窗,他可以清楚得看到林炎城似乎在跟司机聊天。
两人说得很投契,司机心情格外好,嘴里一直不停说着话。
陈四新对林炎城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当初说的那句“虽说这是你头一次输,但我保证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的断言成真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脑子里冥思苦想,到底是谁害的他。所有对象都被他怀疑过,似乎所有人都有可疑,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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