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床褥子,周任彻底从师兄弟房里搬了出来,来到了师父眼皮底下。
断了一条腿的周任十分感激他的师父,因为这样短时间内就不用练武了。什么?你说读书?天资不够,没办法。
就这么浑浑噩噩,又半年过去了,周任终于等到了师父有事离开画坊。温北呈就离开了三天,所以这三天他可以称为“分秒必争”。
温北呈回来的时候给周任带回了一种名为复苏的药,刚一回来,衣裳还没换下来就去煎了一碗药给他,逼着死孩子喝下去。周任苦的直吐舌头,可是在师父眼皮底下不敢不喝,只能咬牙下咽。
喝下去以后,周任自己蜷在地铺上,感到身上冷极了,头上淌下的汗打湿了被褥。他总觉得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是无论如何都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痛楚和折麽似潮水一般一点点淹没他的身子,直到口鼻,让他喘不上气来。
朦朦胧胧间,似有人用热毛巾擦去了他额上的汗,又把他汗湿的衣服换下,给他套了一件干净柔软的衣服。周任有些迷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被这么温柔的对待过。他突然想起了他那个不受宠爱但是却从未有一时一刻对他表现出一丝阴郁的母亲,她总是那样笑,那样温柔地和他说话,那样轻轻地环着他,直到那个笑容彻底定格在那个忽然转凉的秋夜里……
周任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他啜泣几声,忽地转醒,才发现自己身上暖融融的,似乎有一只蒲扇似的大手在轻轻拍打他的背。他竟然被师父抱在怀里。
年幼的周任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师父这次出门是不是特意为自己找药去的?
“醒了?”温北呈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
周任点了点头。
“我走这几天,你有没有好好做功课,好好读书?”
按照平时,周任一定会腆着脸点头,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师父根本没法检查“作业”。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竟摇头了。
“唉,”温北呈叹了口气。过了许久,他才继续开口,声音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好像有些失望,“任儿,师父告诉你,你身体不好,这不过是你前行路上的一块石头,它不是压在你肩上的山,你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像那些潜水者足腕上的重物,一旦卸下,他们会立刻浮出深海海面,你明白么?”
周任听着他师父的话,像一个刀片一样,在他身上不深不浅的划了一道又细又小的口子,又痛又痒。可是他一动也没动,也没有应声。
温北呈话说到了位,觉得“师父领进门”,废话不必多说。他把圈孩子的胳膊紧了紧,又拍拍小家伙的头,“你还是有些发烧,睡吧,明天早上不用练功了,可以晚些起。”
可能是药物的缘故,周任把头抵在师父胸膛上,一会儿就又进入了梦乡。
出奇的是,周任第二天竟然没有赖床。
后来人人都说复苏神药不但能治病根,还有改变人个性的功效。几碗复苏下肚,彻底把小混世魔王的坏毛病冲刷的一干二净。
他不曾懈怠,师父院中的桃花树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循环往复十个来回,他也终于成为了画坊最利的一把刺。
从师父那里学了个□□不离十,周任就逍遥去了,正好那段时间师父总像是有心事似的,实在是管不过来他。他年少气盛,做事很少计后果,一次次犯错,终于被师父恨铁不成钢的逐出师门。他也没怎么难过,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又抽了什么风,这个消息根本没有阻拦住他游山玩水的步伐。
直到有人把莫听给他。
周任早知道这是他师父的宝贝,从他收到这个礼物之后,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飞快赶回画坊,日夜不休,终于在山门看见了他门中的兄弟,穿着白晃晃的一件褂子,他感觉眼眶被刺得生疼。
他踉跄一步,开口半天才发出动静,那声音哑的他自己都听不清了,也忘记了自己早已被逐出师门,“师兄,师父呢?”
那师兄走路心不在焉,听到他说话才留意到他。他抬起头,眼角发红,眼底布满血丝,“师父……师父没了。”
周任好像被一道雷击在那里,一时间连先迈哪条腿都忘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轻功还不够快,可是能教习他的人已然迷失在奈何之间。
他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那个夜里,师父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催着他喝药。可他拥抱自己的那些温暖,却在冷风之中一瞬间散尽了,没有给他半点准备。
他几乎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亲人的呵护,所以温北呈是他的严父,可每当他生病时,他看到他师父,就联想起了他的母亲。温北呈是在危险之中以身护他长大的人。可是他也像一个已然昏迷不醒许多年的亲人一样,存在感颇低,提起来也不痛不痒的,可是一旦失去了,却让人觉得心里最软的地方一下子被挖空了一大块,再也填不平了。
周任转身便走。
“诶!等一下!”师兄在背后叫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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