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璞苦笑,谢了陈意婵,对叶孤鸿说:“并非是不舍,只是...”他沉吟一阵:“乍闻之下,难免震惊。”
叶孤鸿道:“早些知道,也免得日后滞于外物,须知修行不在外而在内,故修行有成者,宇宙虽广,览之只在于掌中;万物虽多,生杀不离于术内。一切法门,落在最后不过‘性’‘命’而已。”
☆、第三十一回
几人又走数日,越过雪线后积雪渐重,又曾有山崩,乱石为积雪填盖,望如玉阶。陈意婵走得轻快,贺璞慢一些,在雪上仍会留下浅浅足印。叶孤鸿一路饶有兴致地指点景色,譬如一石壁高起数十丈,上有热泉勃勃喷出,因这微弱热力,竟在水边稀疏生出几棵松树,绿枝上披雪着霜,虽只是白绿两色,却也灿若图绣。又有数朵雪莲开在崖边,于浓雾中灿灿生辉。
渐行渐高,云里诸峰渐渐透露,又渐渐落于脚下。雾来去如潮,恰如银海澎湃,其间奇峰错列,众壑纵横。偶尔有云雾积雪不达处,山峰侧削,峭壑阴森,不知几深,只遥遥听见水声潺潺不绝。此时起山上积雪已深不可测,在背阴处阴凝成冰,坚滑不容踏足。
又走百里,峭壁斗立,路已断绝。此处万籁无声,唯有风来时崖壁上冰挂铮铮作响,满山冰花玉树,连接白云,迷漫一色,只有陈意婵身上红裳一点明媚。她也不驽风驾云,在冰壁上闲庭信步,见状贺璞也只好跟着走。叶孤鸿叹气,这里雪山束缚之力已经衰弱,他索性放了核舟出来。
碧柬与丹书是认得陈意婵的,见她与贺璞来连忙奉上各色饮食,核舟飞驰入云,片刻后已比肩雪山最高常云峰。常云峰上草木绝迹,峰脊狭如刀背,石片棱棱怒起,好似无数刀剑倒立向天。
越过山峰一刹,核舟也突然晃动,陈意婵心口一跳,手中杯盏险些跌落,不由笑道:“看来雪山还有不少力气。”不然也不至于网住核舟,险些挣脱不得。
飞过常云峰,叶孤鸿将核舟悬停于空中,几人从舷窗外望,方才发现雪山南面已被界海蚀去大半,崖下悬空有如刀劈,石锋撩人不敢久望。又看另一边,果然随界海所生的云雾已退得极远,所留空缺处已被海水填满。一些海鸟大约是追逐鱼群飞来,聚成一群停在岩崖上休息。
“将来此处也不知会有什么变化。”贺璞原生世界也曾经历过极大的地理变化,导致无数文明灭绝。他正慨叹,忽然有隆隆声自海中传来,随即就看见脚下海域突然涌出大片浪花,崖上无数岩石崩落,簌簌坠入海中。海鸟吓得魂飞魄散,哑哑叫着漫天乱飞,有的一头撞上岩崖,还有的被落石击中掉入水中。
震动持续许久才停,但海底仍有雷声不断传来,贺璞运起《太明九气经》中法门,水下种种顿时历历在目。深海中,一眼方圆数里的窍穴还在向外勃勃喷着岩浆,数条红色热河正沿着海底地形蜿蜒生成,在窍穴附近的一片盆地中,散布着数百座、由水下火山喷发冷却后形成的白色塔林。这些凝固在灰绿色海水中的白塔,底部仍然与地下的热脉连接,不断向水中吐露着热质。
“看来此处地貌正在成形。”叶孤鸿操纵核舟潜入水中,塔林之间水色深沉,几乎不见生灵。舟旁不断有热流流过,走得愈远,岩浆渐渐凝固,在海底形成深色的岩带。
界海虽然后退,叶孤鸿却不敢大意,舟行了一阵便停下来。这里离新生成的界线还远离,却隐隐已能感觉到观明端靖天与界海的相搏之力。
贺璞望向海流处,他眼中万物已与肉眼凡胎时所见不同,山已非山,水亦非水,隐约可见二气离合之貌。尤其在此处,虽有界线,却恍恍可见决水之处,洪波浮荡,灵机吐翕,是难得的悟道之象。
几人在此处停了数天,地动始终不绝,海中陵谷渐渐显出样貌。叶孤鸿与贺璞商量回转,偏偏陈意婵观想到了关键处,只得按捺下来。这一日叶孤鸿正在打坐,突觉气机变化,只见无穷无尽的海水涌向边界,撞上界线后汹涌倒卷回来,将核舟撞得晃动不休。
叶孤鸿大惊,核舟乃是法宝,平素水火不侵,风雨不动,却不料这里海流带了界海之力,竟隐隐被撼动。他急忙操纵核舟后退,却被无数海流困在当场,贺璞抛出一枚玉梭意图冲出水网,却瞬间不知被卷到哪里去。只听核舟被水浪压得咯咯作响,叶孤鸿沉声道:“这里不成了。”
话音未落,便听札札数响,舱顶突然开裂,水流排闼挤入船舱,须臾之间核舟寸寸皴裂,浩大水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叶孤鸿抬手祭出一枚流火金铃,急振数下,刹那间光点如流星飒沓,顿时将汹涌海水逼出数丈外,陈意婵无奈醒转,亦将数件法宝抛出,环卫于三人左右。
“水中地气勃发,易与界外勾连,还是先出去。”贺璞修为低微,陈意婵是观想中被迫醒转,此刻容色惨淡,所持琳琅真宝亦瑟瑟发抖。叶孤鸿手持金铃,又取出两枚符箓,一白一青停晕于上下,将三人牢牢护住。此时混乱,他不敢冒进,只得细细分辨海中涌流,求取一线生机。
“怎会突变如此?”贺璞惊问,绿海已化做黑潮,四面八方威能压下,如小舟遇万顷之浪,随时有颠覆之险。
“是我疏忽了。”叶孤鸿环视左右,天地翻覆,河海涌决,日月消融,金消玉化,虽非劫难,却有劫难之貌。
当年凤楼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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