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刚过,外面点起了暖黄色的灯,到处都暖烘烘的……
少年正期待着夜景,城池却忽然都消失了,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离镜子更近了些,镜子里的男人好像离开了那座城,进到了荒野里,周围变得黑乎乎的,没多久对方就御行回到了座府邸,坐在古雅的殿阁中靠在案几旁看起竹简。
少年眼睛里的光弱下去,失落地盯着镜面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烛光盈盈,他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脸上,发呆似的看着那张脸,从高挺的鼻梁看到削薄的嘴唇又看向了线条凌厉的下颚角。
少年恍恍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抬起眼睛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他脊背一绷,散去了镜子里的画面。
水无峰坐在后面看着他被自己盯走了之后不知所措地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少年呆了一会儿,猛地想起来自己忘了收拾这个人。
他j-i,ng神抖擞地扔开了蒲团,抚开了镜面上的水雾,看到男人裸着上身坐在榻上处理身上的溃伤……
纤细的手指在镜面上犹豫了一会儿,少年又收回了手,挥散了画面,坐在竹居里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也受到天罚了,本座就放过你吧。”
少年背着手往外走,水无峰笑吟吟跟在后面露出丝宠溺。
一连好几个月,还在次灵主时的水无峰日日看着不同的城池景色感悟众生道,少年日日趴在镜子前面专心致志地看着各色行人景物。
以前从未见过人世热络的人,固然寂寞但是不会觉得寂寞难耐……少年看了一段时间的俗世瑰丽,已经开始心痒,每天抓心挠肝地想要出去外面看看。
水无峰看着这些日子不光夜里不老实,白天也开始不老实地少年,好几次都笑出了声音来。
他从来不知道他心肝儿曾经偷偷看了他那么久,也从来都不知道,他心肝儿那时候一个人在房间里,没事可做又不愿意修炼,就会披着小被子假装自己是老和尚和大魔头,一人分饰两角自己和自己打架,还会既当姑娘又当山贼,最后还要忙着当侠客去英雄救美……憋得疯疯癫癫的,活脱脱是个小傻子。
某个正午,看着少年又一次自己被自己裹进了被子里挣扎,昏睡着的道侣也翻了下身体,水无峰笑着捏了把怀里人没有r_ou_的脸蛋,眸光温柔地盯着那苍白的嘴唇轻吻上去,再抬起头却看见他少年模样的阳野披着被子用脑门顶着镜面,一脸的惆怅……
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出去在难过吗?水无峰皱了下眉头,他几万年的心绪波动加起来都没有他和他心肝儿在一起之后这段时间的强烈,无论是什么模样的风阳野总能一两个小动作就牵制住他,让他情愿整颗心剜出去送给他。
今天忍了小半天没打开镜面的人惆怅了一会儿之后,又按捺不住去偷看,不过这回一见到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少年却没露出痴笑,而是皱紧了眉头。
他一眼就注意到那张已经看熟了的冷峻面容上沾着血,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山野间,被空中十来个浑身金光的御剑仙修团团围住。
“阁下把从我宗门地界夺走的神器交出来,我们就不再为难你,即刻便走……”
少年听着那个人的话注意到那个魔物的手里多出来一把他不认识的黑色长刀。
当年的这把神器,还没有如今的意志存在,就已经散出了绝强的气息,引得四方争抢。
十来个打一个,而且看得出来为了降服神器,那灵物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少年又回想起来自己降下的两次天罚,露出了焦虑……这个男人是次灵主,固然不会被那些没眼力的仙修们给杀了,但是打起来……他会受伤……
少年紧张地握紧了手,这个人受伤……他……他就不会出门了吧?那我连看都没得看了?
他心里乱糟糟地给自己的焦急找着理由,越想越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方咄咄逼人,魔物没有退让的意思……少年看着争斗间男人手臂上又多出来两道血痕,急得像个热锅的小蚂蚁,扒着镜子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去。
争斗变得愈发激烈,那十来个人打压之中,男人吐了一大口血,他眼中闪过厉色,光芒淹过了画面,少年一时情急一脑门怼在了镜子上,磕得额头又红又肿,他鼻子发酸地盯着画面,心脏跳得很快,眼睛里溢出来的泪水也不知道是酸的还是急的,急怒里赤红的红芒蹿进了镜中凝成了几个符文,他按在镜子上的手忽然陷进了镜面里,少年瞪大了眼睛,几息之后整个人都掉了进去……
周围全部都是金光,浅淡的红芒在他经脉里流转并没有流露出气息,但是时时刻刻都护着他的身体不让其他灵力逼近。
金光退散时,高大魁伟的男人仗着刀看着他,眼中带着敌意。
水无峰第一次见少年……
他心肝儿额头紫了一大块,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顶着个白色的小被子跌坐在一堆尸体中间,茫然地看着他。
大概是哪一家逃出来的炉鼎?水无峰冷漠地擦了一下刀上的血,转身离开。
“别走……”少年急匆匆喊了他一声,魔物没回头继续往远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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