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就这么忽然的模糊了,喉咙口哽着难受,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终究没忍住,好大一颗水珠滴进窜着火焰的桶子里。
钟明被吓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印风这般的男人。这会儿媳妇心里定然不好受吧?他赶忙蹲到另一侧去轻拍印风的背脊,印风低着头,用手把脑袋圈在两腿上,无声地哭泣。
四个五六岁的小孩从墓园大门口争先恐后地跑进来,带着清脆的欢笑声,大人们拎着纸钱和祭奠的饭菜跟在身后,不住地喊,慢点跑别闹。小孩总是无忧无虑的,他们抛却大人的叮嘱,也不知道这是萧肃的墓园,他们只是比赛着,谁跑的更快一些,快乐得如此简单。一时间,小孩的嬉闹声驱散了满园淡淡的哀愁。印风在那片充满活力的欢笑声里,闷着声音轻声道,“我对不起我爸,我对不起他……”
钟明轻轻顺着印风背脊,安慰的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这人,以前自己来祭奠的时候,该有多难受?
还好,此刻有自己陪着他。钟明看着不远处几个喧闹的孩子,如是想。
隔壁墓区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满头白发的老妇瘫坐在一处墓碑前,身边是啜泣着的黑发少妇,一站一坐,哀恸的哭声瞬时遮过了小孩的嬉笑声。钟明一手搭上印风的肩膀,用力捏了捏掌中削薄的肩,道,“你看,不幸的人很多,以前错过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我们常来看看叔叔,以后每一次,我都陪你。”
印风抬头,用手随意地一抹眼睛,黑眼珠清亮清亮的,透着股子钟明看不懂的东西。纸钱已经焚烧殆尽,呛人的烟味中,有大人的斥责声,老妇的恸哭声。印风忽然觉得,以前的那些事,都像做梦一般,唯有此刻,才是真真正正地活着了。那些流过的血,无谓的争执,绝望中的怀念,都只不过为了今天,他能蹲在这里,而身边待着的,是钟明。
印风这一生,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相信命运。
第40章 肯德基
纸钱烧完,眼泪流完,该说的话也念叨完,钟明跟在一瘸一拐的印风身后慢慢走着。碎石铺就的停车场,停着几辆私家车,有人家的司机在车里等着,便放了音乐,开着车窗等主人家祭奠回车,音乐声悠扬,在略显空旷的停车场里飘荡。
钟明细细听了,那是一首,怀念至亲的老歌:懂你。一时间,脑中掠过回忆数片。
他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人,小时候乖乖地念书,升学,出去读了大学,又被院里推荐到国外交换留学,机会来之不易,他一直很努力很珍惜,不负众望地学成归来,又开始兢兢业业地打拼,工作上,尽管尔虞我诈也有一些,但生活总归平静,诚恳勤奋的人可能讨不了大好处,但他做事总能让人放心,在这个论实力说话的社会,他升职得挺快。偶尔累了的时候,家里一通电话,一番唠叨,疲惫也就去了。一板一眼的日子,明明与印风的生活毫无交集,可就是这个举目无亲的人,这个看似淡然的人,这个偶尔带着血腥味的人,成为了他的伴侣,那颗心,活生生地让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不知不觉地随着印风的喜怒哀乐被挤压揉捏,或开心,或无措,或疼痛,或牵挂。
回去的路上,印风接到一通小鬼的电话。小鬼那头在絮絮叨叨地炫耀着自己拿了多少压岁钱,印风故作咋舌,惊叹道好大一笔巨款啊。一扫在墓碑前的哀伤,淡然轻笑,判若两人。钟明把广播音量调低,听着印风和电话那头似乎是小孩的人打趣,微微皱眉。
印风正逗小鬼,“这么多钱你打理得过来不?就你这小东西,五乘五等于多少知道了不?”
哪只任念风真在那头细细地算了起来,好半晌,才牛逼哄哄地嚷嚷:“五乘以五等于二十五,你当我小孩子呢?哼!”
印风乐不可支,笑倒在座椅上,“小鬼,这大过年的,你不用出去拜年?你家里那些个老人,一天去拜一个也得到正月半呢。”
小鬼倔头倔脑地答:“那些个老东西,有家里这老东西对付,才不用我出马!我决定明天去给你拜年,你得为我准备好压岁钱,听到了吗?”
印风放软语调,“不行喔小鬼,明天我也得出去拜年。”
小鬼不高兴了,闷闷地问,“你要去哪里?我听黑山说你没有亲戚,也没有能去的地方。”稚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回响,没有能去的地方。
印风愣了愣,随即回神,瞥了一眼钟明,然后道,“以前是没,现在又有了呗。”
小鬼很委屈地妥协道,“好吧,那我今晚去给你拜年,你把压岁钱为我准备好,听见了吗?”
印风笑着应了,那边挂了电话,他便开始闭目养神。钟明重新开响了广播,随意问道,“谁的电话?”
印风向钟明眨眨眼睛,“我儿子。”
钟明呼吸猛地窒住,他忘了这茬!
之前的计划似乎都有些乱了。他计划了很多,包括两人的未来,印风的身体健康,自己的家里……可独独地,他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一回事——印风还有个儿子。
钟明深呼吸一口,继续平稳地开车,好半晌才颇冷静地开口:“我会尽量对他好,我和你一起,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印风继续眨眨眼睛,忽地从座位上蹦起,扑过去捧住钟明的脑袋,嚎道,“老子想吃了你!吃了你!”
钟明很委屈,心情很复杂,但还是保持了平稳的车速,把印风扯了下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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