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把截住,紧紧握在了自己手里,单手去发动车子。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去医院。”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陈蓝还是安慰他自己。
陈蓝似乎听不见他说话,抬头费力地扯出一个笑,“我……弄脏你衣服了……”
陈蓝是典型的阳性体质,无论多冷的冬天,他的手总是热乎乎的,可是现在,这双手却如同被冰封一般,任李爿恩怎么握也无法带来一点热度。陈蓝好像不光身体破了一个洞,魂魄也破了个洞似的,整个人的意识像水流一样从破洞里迅速流失。
“是,你知道我不会洗衣服的,你帮我洗好不好?”
“小片儿……”陈蓝两眼放空,眼神失去了焦距,“你能不能,不要结婚了……叔看着你和别人结婚……叔好难过啊……”
“好,我不结了,都听叔的。”
李爿恩狠狠抹干净脸上的眼泪,油门直踩到底,陈蓝的衣服几乎全被血液浸湿了,流到了车垫上,染开一大片,车厢里充斥着强烈的血腥气。
“陈蓝,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怎么样了……你再说说话……”喉咙梗得生疼,他紧紧捏着陈蓝的手,几乎不敢去看那上面的血。
“我有点累,想睡觉,我睡一会儿再跟你说……”陈蓝呼吸困难似的,眼睛闭了闭。
李爿恩慌了,手不自觉握紧:“别睡,不能睡,马上就到了。”
他悔得五脏六腑都疼了,他究竟为什么要放手?他为什么要答应父亲的条件?他为什么要回来?大不了再离经叛道一次,大不了带着陈蓝远走高飞,李爿恩疼得胸口发麻,竟然徒生一种呕吐感,他终于明白,陈蓝就是他的氧气,没有这口氧在,他根本活都活不下去。
意识渐渐微弱,李爿恩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机械地重复:“你不要睡,你醒醒,你说好要给我生孩子的,你醒醒,你醒醒陈蓝……”
那人好像没听到似的,眼睛还是闭了上去。
李爿恩猛地吼道:“陈梓锡!”
陈蓝原本感觉自己一只翅膀都长出来了,愣是被这一声喊魂生生给喊了回来,歪头吐出一口血。
“丫的,这一口血憋死叔了。”陈蓝躺在车座上剧烈咳嗽起来。
醒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老子这么作的人死后竟然不是下地狱?!
李爿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又喜又惊又怕,赶紧抹干净眼泪,加速把车开到医院。
送急诊的时候,来了很多围观的人,这一身新郎的衣服实在太扎眼,干脆直接脱了扔进垃圾桶里,穿着衬衫在门外等。
过了没一会儿,李承淮也来了,脸上还带着伤。
“人怎么样?”
李爿恩哭了一路话,嗓子疼,哑道:“失血过多,还在抢救。”
李承淮似乎是有点累了,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有烟么?”
“我不抽烟。”李爿恩瞥了他一眼。他从来没有这么静距离地观察过自己的父亲,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陌生。李承淮也老了,眼角都有了皱纹,背也没有以前那么挺直了,他年轻的时候是最优秀的警察,曾经一个人单挑一个贩毒团伙,现在揍一个持枪的劫匪却还能把自己给弄伤。
在李爿恩很小的时候,也是享受过父亲的温柔的,只是后来他渐渐长大,两个人个性太相似,矛盾日渐凸显了出来,最后连坐下来好好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李爿恩认为他不是个尽职的好父亲,李承淮也觉得这个儿子没有按他规划中的路走,是他的耻辱。两人相看两厌,一别六年,谁也不肯先服软搭理谁。
没想到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谈话,竟然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等他好了,我就带他走。”李爿恩直言道。
李承淮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结婚了,你要赶我出家门也好,要和我断绝关系也好,都好,你就当……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他对你来说,比父亲还重要吗?”李承淮露出一丝疲态。
“不一样的,”李爿恩道,“你对我来说永远重要,爸爸。”
李承淮笑了笑,“好久没听你叫我爸爸了,上一次是几岁来着,听着耳朵好像还有点儿痒。”
“你们两个也真是奇怪,你为了他甘心答应联姻,他为了你直接连命都不要了,”李承淮摇摇头,“再苛求下去,看着倒像是我不仁不义棒打鸳鸯了。”
李爿恩愣了愣,李承淮把衣服搭在肩膀上,起身出去:“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我出去找根烟抽。”
李爿恩:“替我跟梅公说声抱歉。”
李承淮摆摆手,头也没回:“放心,你爸爸这点事儿还是能摆平的。”
李爿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很久才收回目光。
陈蓝醒过来发现自己又在医院,恨不得当即跳起来给自己来个自拍,看见了么看见了么,第三次,第三次啊!海澜之家一年才进两次呢,他居然一年进了三次医院。
这如果是在里,妥妥儿得是个男主角啊,主角光环金闪闪的那种。
李爿恩在一旁放下报纸,对他露出笑容:“笑什么?”
阳光很好,空气也好,人也好,重生的喜悦迟来,陈蓝鼻子一抽,幸福得几乎要哭出来,忙把脸埋进被子里。
“呜,小片儿,你没结婚吧,你要是结婚了还是别来见叔了,让你媳妇知道多难过啊。”
李爿恩笑:“我媳妇是挺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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