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中流淡淡地道:“情之一字困人,可不便如奴隶。”
周子峻道:“谁说的?况先生,我可不想拿你当奴隶!我也不会做你的奴隶。”
况中流一怔,只听他又道:“况先生,我和你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那样的人,我是这样的人,我不会希望你因为喜欢我而变成另外的样子,也不希望我因为喜欢你而变成另外的样子。你不是个会为别人改变自己的人,我也不是。”
况中流听他说得认真,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末了只道:“是吗?很好。”稍稍一顿,突然问,“我适才刺了白未一剑,你是不是很意外?”
周子峻“嗯”了一声,他便又道:“你那般喜欢他,倒是不生气的。”
周子峻叹一口气道:“况先生,他对我,我知道的。我拿他当哥哥一般,也不用瞒你。你刺他一剑,必定是有缘故的。”
况中流冷冷地道:“他已向我致歉,我却仍不肯原谅他,你不觉得我心胸狭窄吗?”
周子峻咬一咬牙,低声道:“况先生,你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你定要刺他一剑才肯与他两清,必不是因为江上那晚他助了白家堡,必是因为……因为……”突然扑上去将况中流压倒紧紧抱住,心中那个念头模模糊糊,却是难以启齿。
况中流不防他这突然一扑,一时竟躲闪不及,只得任由他抱了,听他呼吸急促手臂颤抖,显是胸中激荡,想到他先前寻求白未相助,但自己刺了白未一剑之后便不肯再受他恩惠,显是当时已猜到内中必有缘由了,心想这孩子倒是知我脾性,心中柔情微荡,想着横竖黑暗中他看不清楚,也就由着自己微笑,口中道:“你猜得不错,他确是曾对我无礼。但我既已和他两清,那便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犯不着生气。”
周子峻听他口气轻松毫无勉强之意,心中不觉微感惭愧,心道况先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却是我胡思乱想放不开。却不知况中流拿得起放得下,乃是因为他对白未本就无意,自是放得轻松,他对况中流与白未皆有情意,自然便不若况中流撇得自在了。只况中流提到白未,却不觉触动他另一番心思,手臂下意识地紧了一紧,低声道:“况先生……我……”
其时虽在黑暗之中,但二人肢体交缠,呼吸萦绕,周子峻心绪不定,自是瞒不过况中流,他只道他担忧接下来未知的变动,待要安慰两句,却突又省起自己眼下自身难保,只怕反倒要成这少年的拖累,听他欲言又止,不觉微微苦笑,轻声道:“你怎样?我要你走,你总是不听。”
周子峻不答,却道:“况先生,你为什么不肯对自己好?”
况中流不妨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不由一怔,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周子峻道:“况先生,你和张先生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对我好,之前固是因为张先生,但到了后来,我却知道不是。张先生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况中流哼了一声待要反驳,周子峻却不容他说话自顾自又说了下去:“况先生,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强。你对旁人好,便是白未那般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身上不好你也要提点,但为什么偏偏不肯对自己好?你在榆县舍命救我,我自是感激,你在白家堡宠辱不惊,不为权威折腰,旁人也自是佩服。但不是的,况先生,你不惜性命救我,并不是因为你勘破生死凛然无惧,而是因为你对自己的性命全不放在心上!”
况中流怔住。
只听周子峻继续道:“况先生,你作什么不肯爱惜自己?你连自己都不爱惜,却要怎样去爱惜别人?你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却要如何去救他人的性命?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逼得你这般模样。直到之前我听你和张先生说话,是不是因为你师父?张先生说你受他所累,十三年前灵山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等了半晌不得况中流回答,不由叹了口气,低声道:“况先生,你终是什么也不肯和我说。”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中满满都是苦涩。
他身上原本有伤,又在河中游了一阵,寒气浸骨,先前虽运功驱了体内的寒意,但这一阵话说下来,神伤心累,内息一岔,竟又打起了寒噤。只他此刻满腹委屈,竟不肯再抱着况中流取暖,颤抖着松开手要往边上爬开,才动得一动,臂上一紧,却是况中流回转手臂反过来将他抱住。
他心知机不可失,一边挣扎一边道:“况先生,我不要你拿我当病人的好!”他虽是有心夸大,但心中也确是憋屈,是以虽是作戏,口气却全然不似作伪,音带哽咽似要哭出声来,真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由小小地吐了下舌头。
幸好黑暗之中况中流看不见。
况中流长长地叹了口气。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他低声道:“你说的是,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他似是在苦笑,又似在踌躇,过得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又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时过境迁,大错已铸,既然无可挽回,再提何益。你不要耿耿于怀,当年的事,除却我与沉波之外,本就无人知晓。”他顿了一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终于还是道:“你说我不爱惜自己,或许确实如此,但……但有一点你错了。我虽然确实已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但我也不是把自己的命看得那般轻贱任谁都值得去舍的。”
周子峻花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来消化他这句话,一时只觉似有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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