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沙漏。精致的玉制的沙漏,只是里面的沙换成了玉的碎屑。就这样,周而复始,永远不停。寒玉的碎片在狭小的沙漏里,互相撞击,变得更碎。
终有一天,会碎得如同沙漏里的沙。用手握住,也会从指缝间滑出去。
红袖捂著脸,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吴风拥住她。
“不用为他难受。他并不悲伤。甚至,他还是快乐的。山中七日,世上千年。他不会知道这世间过了多少年,他只会这样一直等下去。”
红袖泪如雨下。“可是,这是永远没有止境的等待。”
姚青缃手里托著那沙漏,痴痴的看,脸上带著淡淡的笑。他的笑,像第一缕春风拂过了桃树,桃花微微绽放的第一片花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吴风喃喃。“他真美。”
永远不会夭折的一朵桃花,再灿烂再芬芳,也再不是一朵花。
世上没有不会凋谢的花。如果有,那麽就一定是朵假花。
世上本没有青色的桃花。
哦,你说你看见过?
那麽,一定,一定是个梦。
──桃夭·终——
後记
很多年前,真的是很多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我看了一个故事,名字叫“桃花鬼运”。故事的情节我已经完全记不起来,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回想。我只记得开头,一个老婆婆,把一枝美丽的桃花在夜里送给了一个路过的男人。然後,当然的,那枝桃花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我只记得这麽多。那个开头写得很美,非常美。所以,多年以後,我写了一个短篇叫“桃夭”。朋友说,这个题目早写滥了,可我还是把这个短篇扩写成了长篇。我喜欢写陈旧或者白烂的题材,旧瓶装新酒甚至旧瓶装旧酒都无所谓。连琐里的画皮,画眉里的画中仙,锦瑟里的鲛人,抑或是桃夭里一场灿烂而哀伤的桃花运。
陶逸之,姚青缃,这两个名字取得很用心,但其实都是不存在的。陶者,逸者,都是影射虚幻的桃花源。姚桃谐音,青衣缃裳,更是随意而起,就像柳听竹所谓的指柳为姓以竹为名一样。他们都是假的,虚幻的,不存在的。桃夭,实则上是两个虚幻的人,一点点残余的零星的灵魂相互碰撞产生的故事。
我开始後悔把桃夭作为聊斋奇谭的终章,因为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兴致再去写相柳了。
已经注定是这个结局,又何必在乎那个遥远的开端?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为自己所写的结局真正地悲伤。也许因为写这个系列写得太长久,也许是因为我的心老了?……
好吧,还有一个番外,是介於空翠和桃夭之间的。名字叫“夏雪”。
为什麽叫夏雪?……看了就知道了。
世上本没有青色的桃花。夏天又哪里会有雪?……
番外之——夏雪
聊斋奇谭番外之夏雪
听竹
那年的夏,特别热。连绵的山是一片溶溶的绿,绿得如同翡翠一般,凉意如醉。
萧书岚回山的时候,出了一身大汗。他解下衣衫,浸进泉水里,但泉水也温暖得让他的心平静不下来。山里还是清凉的,但透过竹枝的缝隙里漏下来的阳光还是把冰冽的泉水也焐热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泉边的柳听竹。柳听竹一身淡淡的青衣,赤著脚,手中一本打开的书,却并没有看。
那张脸,在竹影下微微透出浅浅的碧色,那是竹叶的颜色,也是水的颜色。那双赤著的足,在水里泛著晶莹的玉似的颜色。
萧书岚忽然伸手拉住他,把他拉到自己的怀中。
“……你干什麽……!”柳听竹扬起的双眉,仿佛两弯柳叶。萧书岚伸手,往他的衣襟里摸。
“用你的身子来凉快凉快。”
柳听竹的肌肤是永远的冰凉,玉似的冷。隆冬里摸著会打个冷战,但盛夏里抚摸定然是沁骨的舒爽。用玉器盛著新汲的泉水,搁在冰窖里,不时更换,才会有的沁骨的冰凉。
萧书岚的手探入他的衣内,在他的肌肤上抚摸著。热得发烫的手,触摸到冰凉的肌肤,让两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看什麽?”萧书岚去看落在他膝上的书,却是一本《诗选》。不禁微笑道,“我不知道你也看这些。”
柳听竹轻轻一笑。“你过不惯这山中日子,隔上一月便要出门数日,我不靠这些来消遣,又靠什麽?”
萧书岚拈起他一缕丝似的头发,缠在指间。“要你随我一道,你却不肯。偶尔出去一次,有甚不好?”
柳听竹伸手,指尖如同冰玉,在他眉间轻轻抚摸。“我永远不要离开这里。我怕,怕在外面会遇到我不想遇到的事情。”
萧书岚无奈一笑,不再跟他争辩。一手在他肌肤上轻轻滑动,一手随意去翻那书,却看到一首乐府旧诗。不由得笑容更深,道,“听竹,你且把这诗给我念上一遍。”
柳听竹觉得甚奇,却也不著意,低声念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竭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念到此处,方明白萧书岚的用意,脸上一红,顿了片刻方念了下去,只是声音更细如蚊鸣,“乃敢与君绝。”
萧书岚轻轻托起他的脸,吻他的唇。嘴唇也是一片清凉,沁人心脾。“听竹,答应我,即使到了那般境地,你也不准离开我。生生死死,也要与你一处。”
柳听竹双眸如雾,两腮酡红如醉。“纵你服了长生不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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