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大家都沉默。进了医院米晞晖跟着麦医生往里走,越走越快,最后成了跑。
跑起来了。
苏心昭到最后一刻神智都清楚。她拒绝见麦医生,或者说,她拒绝见任何人。她是个了不起的人。刘廷倒了,苏敬文臭了,她有本事把自己摘出来,一切跟她毫无干系。依然站在高高的塔上俯视着。这塔是她自己建造的,也困住了她自己。最后还有些余钱,她一分钱也没留给麦医生。这一生,她生了他,虽然没养过他,可她也没用过他一个子儿。算起来,还是当儿子的欠母亲。
她精明着。
这种时候医院总是向着患者。她处于弥留之际依然强势,护士只好拦住麦医生。
麦医生原本也是没打算进去的。他第一次没穿白大褂就这么站在医院里,像是突然失掉了一层保护膜。穿上白大褂就是局面外的旁观者,再怎么,也是看着别人的生离死别。没穿着,自己就变成主角了。
这场面麦医生见得也不太多。偶尔在急诊室遇见过,他思考着,按照普通人家的程序,当儿子的死了母亲应该是什么反应呢?他见过在急诊室外面为了医药费或者遗产吵成一团的,也见过不声不响堆在墙角哭的。那么自己应该运用哪一种模式?
为了抢遗产跟人起争执?麦医生连个抢的对象都没有。苏心昭到底有多少钱他不知道,也根本不关心。三十多年她于他,就是个陌生人,平时想不起来,连恨意都用不着浪费的陌路人。他猜她最后的钱还剩不少,应该是都留给情人们了。
或者,哭?
麦医生根本哭不出来。米晞晖看他的眼神带着同情,他很想解释,其实他一点都不难过。里面那个人带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后关头,他来送送她,仅此而已。
苏心昭尸体被推出来。蒙着白单子,在白布下面起起伏伏着,让人觉得可怖。医生跟麦医生解释,她是突发的多处并发症才去世的,麦医生一摆手:“也好,少受两天罪。老天爷疼她。”
麦医生看着她被人推远。恍惚间想起自己幼小的时候。
父亲领着他,去长途汽车站送她去北京坐飞机。那时是深夜,麦医生怕黑,缩在父亲身后。父亲要求他跟母亲告别,他拗拧着就是不出来。苏心昭嫌他沉,不肯抱他,也被他这副态度弄得不耐烦,拉着箱子就上车,干脆利落。麦医生抱着父亲的腿看着长途客车,觉得那是一只瞪着两只亮的圆眼睛的怪兽,专门吃人,母亲就是被怪兽吃掉了的,于是大哭起来。送别的人不多,夜色罩着孩子嚎啕的声音,凄凉地发酸。父亲拍着他的背,轻轻一叹。
当年,终是欠了那么一句。
再见,妈妈。
永别了,妈妈。
回家麦医生发起了高烧。米晞晖禁止宝宝去打扰他。他睡了一天,第二天起来,精神竟然非常好。苏心昭在国内有律师,知道麦医生的手机。想来是苏心昭告诉的。约在咖啡厅见面,麦医生要求米律师跟着去。
“我跟去……不太好吧。”米晞晖有所顾忌。到底只是人家家务事,还是如此复杂。
“怕什么,你就是我的私人律师。跟着我去,防止我被坑。”
对方律师让人惊讶地年轻。英俊的年轻人,和米律师一个类型。看着像个亚裔,不过肯定不是中国籍。苏心昭向来瞧不起中国人,尤其是自己改了国籍之后。她那个年代盲目自大之后的盲目自卑,在她的性格上打了一个洞。她瞧不起麦俊林,也瞧不起麦医生。到死都瞧不起。
果然,递了名片,外文名字加中国姓的音译。麦医生来回看了看,便放下了。那律师拿出苏心昭的遗嘱,华丽丽几页法文。这对于麦医生来说有跟没有一样,他翻了翻,用胳膊肘捅捅米律师:“你懂法文么。”
米律师干巴巴地摇摇头。
麦医生斟酌着:“那个……你懂中文的对吧。”
对方点点头。
麦医生摇了摇遗嘱:“就没个中文翻译?”
那律师疑惑地看着麦医生,麦医生一摊手:“我不懂法文。英文凑合,有中文更好。”
对方律师想了想,有点轻慢地说:“苏女士把遗产都留给了她的爱人。”
麦医生道:“换句话说,没有我的份?”
那律师点点头,一脸防卫的神情,似乎等着麦医生发作。麦医生一点头:“哦。”
对方一愣。
“她的后事谁料理?”麦医生问道。
对方答道:“由遗产受益人将骨灰带回法国。”
麦医生道:“那就是遗产受益人全权处理?”
对方点点头。
麦医生笑道:“既然没我什么麻烦,那我很高兴。你大礼拜天把我叫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律师道:“按照苏女士的要求,通知你。”
麦医生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停了停,又道:“遗产受益人……是先生你吧?”
对方沉默半天,点点头。
麦医生一笑,领着米律师一起离开。
出了咖啡厅,米律师在想麦医生到底难不难过。这到底算丧亲之痛……但麦医生神色如常。
麦医生瞟了他一眼,低声道:“我是难过。因为我发现我现在根本不难过于是我就难过了……你听懂了?”
米律师想了想,大概听懂了。
麦医生临上车道:“我昨天晚上起床喝水,听到小玩意儿说梦话,念叨着要喝排骨汤。趁这机会你去买一点新鲜排骨呗?”
米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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