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一切还平静,可回家时,已经有记者盘据在大楼下。看见我的车,几台相机对着一阵拍,闪光亮得刺眼。车子速度一慢下,就有人要冲上来。
保全已赶来拦阻,我趁机开进地下停车场。
不过赵宽宜没有那么好运。当晚他有应酬,电视台的记者守在吃饭的地方,在他出来时,一窝蜂涌上去。面对追问,他当如以往不回应。那群人似不放过,新闻画面上,他被纠纠缠缠,好容易才能上车子离去。
晚上十一点多钟,赵宽宜才到家。
那时我在书房,听到动静出来,他已经坐到沙发上,在打火点烟。他朝我这里望一眼,一面抽起烟。
我坐到另一张沙发,拿起茶几上的杂志。我开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竟然都没有察觉。”
赵宽宜低道:“可能差不多在那时候被跟拍了吧。”
那时候——哪时候其实已经不重要。我轻扯嘴角。本来这些人抓到一个错就要往四面八方挖掘出另一个,不弄到祸连九族不罢手。
我问:“现在呢?”
赵宽宜默然,才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也不用向谁交待。”
我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一直维持沉默吧,等到劲头过去……大概就好了。”
赵宽宜不语,似若有所思,过一下子向我看,忽道:“或者出来说明吧。”
我不禁怔住。又听他说:“反正不是假的,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我霎时心中澎湃。可理智要跳出来拉扯,我嘴里讲:“现在不是时候——我这里怎么样都好,但是你外公外婆那里不能不顾。”
赵宽宜默然,道:“老人家总会看开的。”
我道:“假如看不开呢?他们年纪也很大了。”
赵宽宜不说话。我卷住手中的杂志,低声:“先这样子吧,说越多,要越麻烦——就这样子决定好了。”
赵宽宜未答腔,只吞云吐雾。我知道,他一时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否决。
可是新闻带来的效应,始终不是能预期的。也许因为赵小姐的关系,或者赵宽宜,或者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非善意的原故。
记者们纠缠不休。早上出门,要拖延到不能再拖延,赶在最后一刻进公司。公司里谁不听过这个新闻,隐有些议论。那些异样眼光藏不住,我全装不见。平常走得近的人,一时都彷佛疏远。
去既定的应酬,不论谁面上仍是亲切,可是背过身或者嘲笑这是极度的羞耻。我极力不去猜臆,可身在其中,只觉得一切恍恍惚惚。彷佛踩进波涛不平的海里,浪潮滔滔也躲不得。
而谈话节目再得新题材,见猎心喜,大肆分析我这个人,我的出身。还论赵家,包括联天接班人的臆测,涉及广阔,相关和不相关的事情全搅混在一块儿。
赵小姐的事情在这之间,已像不足为道。
简直是应了邱亦森当初的话。
这天,陈立人把我找去。
他坐在办公桌前,抱住两手臂,看着我,“那报导太夸张了,曲解成这个地步——你还沉默?你也不是第一次应付记者,怎么不知道这种假的事,只要出来澄清很快就过去了。你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没有办法澄清。”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想着瞒到底,向他否认,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陈立人一样看着我,眉头皱起来,“不是真的吧?”
我不觉苦笑。这一下他也沉默了。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彷佛才认真地打量我。他道:“你们真是——这上面说的——真的?”
我维持沉默。
陈立人脸上好似闪过一丝错愕。他一样皱眉,半天才沉口气道:“之前我还以为——原来是这样子。”停了停,“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我才开口:“抱歉。”
陈立人似一顿,看向我,说:“倒不用为这个对我抱歉。”
我道:“假如造成公司困扰,我可以——”
陈立人皱着眉打断:“你可以怎么样?我又不逼你什么。这种事,能怎么说,你……唉,你反正好好处理吧。”
我点头。临出去前,想一想,又抱歉一次。陈立人默然,过后沉出一口气,可不讲什么了。
重新回到部门,大家在里头不知道说什么,看见我,一时都静下来。我作无事状,一径走进办公室。
刚坐回办公桌前,手机响起来。差不多每天都有好事者打来,这次也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直接按掉通话。
又换话机响了。
我沉一口气,接起来。其实早告诉过秘书elin,任何不相关的人的电话都不接,可有时她彷佛忘记,不请示,一径转进来。
果然,那头是一位女记者。
“请你说一说——”
我截断她:“抱歉,我很忙。”
女记者笑笑道:“程先生,都这么多天了,你还是面对吧,不然我们交不了差,你也不好过生活是不是?”
我未应,只把通话直接切断了。又想了想,拨出分机。那一端秘书elin很快接了。我道:“麻烦妳送一杯咖啡进来。”
elin道:“哦,好的。”
不一会儿,门被敲了一下,elin端了一杯咖啡,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她一面把咖啡放在桌边,一面道:“总经理,您的咖啡。”
我对着文件点头,听她脚步似要调转,抬头道:“等一下。”
“是?”
我淡道:“我应该说过,不相干的电话不要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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