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小的喜事:其一是章佩瑗就要结婚了:对象是她大学里一位年轻讲师,其人性情敦厚,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模样虽不如冯砚棠清俊,倒也算得中上水准。章司令是喜欢读书人的,因此对于女儿这场先斩后奏的师生恋也就默许了。其二则关于章司令本人的——他接到了一纸调令:总统还都,想要让他跟随着自己,到那个美丽的钟山脚下的城市担任警戒司令,且这一次是要久驻的。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冯砚棠对此会有什么反应,不料跟他商量这个事的时候,那小子比章司令自己还兴奋,章司令问他:“你的工厂怎么办?”冯砚棠想也不想的回答说:“跟着你一起搬走。”章司令愣了一下,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冯砚棠也舍不得x市,毕竟这是他自小生长的地方,但或许是由于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围着章司令转,章司令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因此眼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至于他自己的那几个厂子,冯砚棠一合计:反正这些年也这么都过来了,跟厂里人商量一下,找个两全的解决办法就是了。所以战争结束之后,他陪着章司令回了c城,章司令自去跟校长商讨还都事宜,冯砚棠则是去找管事经理,跟他征询迁厂的意见。
八年抗战,前线是苦,后方也是一样的苦——冯砚棠的厂子,这时候都不知道零落成什么样子了,幸好管事经理一直替他维系着工厂的周转,即使是在销售最低靡的时期,也能按期给冯砚棠汇钱。他知道前线条件紧张,一个钱都得掰成两半花,因此绝不肯短了冯砚棠的使用。冯砚棠回来一看见他,第一件事是感谢他这些年来的帮助,没想到管事经理却说:“这不过是回报冯先生一直以来对我如此信任。”
两人促膝而谈,各自说起分开这几年的境况。冯砚棠见现下厂子里做的已经不是蛋奶饼干,而是一些价格低廉的米饼,心里也忖度这必是因为原料短缺、物价飞涨所致,果然那管事经理说:“这几年通讯总是时断时续,我有很多事都没能详细给您汇报——咱们的牌子撑到今天不容易,战打得越久,钱就越不值钱,市场如此低靡,处处入不敷出。可我不想偷工减料,也不愿轻易降价,怕这样反而毁了咱们的牌子,所以现在基本都在做低端产品。”冯砚棠听说,对他十分支持。
管事经理又说:“现在大批的下江人已经返乡,您看我们的工厂什么时候迁回去?”冯砚棠道:“我早就在考虑这个事了,不过这一回,我想将厂子迁去首都。”管事经理
闻言大吃一惊,问他缘由何在,他便将章司令升迁之事告诉了管事经理,又跟他商量:“这厂子算是咱俩一起开的,因此我要先看看你的意见,你若是不答应,我也不勉强。”管事经理琢磨了半天,倒是很爽快的说:“首都那边的环境自然好过老家,咱们的厂子要是能迁去那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工人们在外漂泊这几年了,思乡情切,却需要好好安抚一下。”冯砚棠早就考虑过这件事,此时便说道:“工人那边我来处理——若肯留下,工资翻番,待遇从优;若想走,便由我出资购票,并补偿遣散费。”管事经理觉得可行,也就同意了。
他又问冯砚棠:“现在仗也打完了,您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回厂了?”冯砚棠听见这句话倒是犹豫了一下,而后笑道:“我这趟过来,名义上还是随着义父回陪都述职,他那边人多事杂,所以我一时还没有从军需处里退出来。”管事经理看他一点也不着急似的,不由得笑了:“您在前线才待了几年?已经将军队看得比自己的厂子还重了。”冯砚棠笑道:“惭愧。”管事经理倒也没怪他,只是打趣道:“你跟他真是越来越亲密无间了。”冯砚棠说:“我如今也不求有多大的发展,有他在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冯砚棠处理完了厂里的事,便也不在外面耽搁,扭头就回了旅馆,却不料,章司令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他看见章司令自己泡了一杯清茶,又大概是顺道在路边旧书坊里买了一本老版的三国,如今坐在窗前,正盯着那书页出神。他走过去笑道:“难得啊,您能清闲得看了!”章司令笑了,拍了拍那本书说:“这可是本好书。”便拉着他在自己膝盖上坐下。冯砚棠环住了章司令的肩膀,将自己跟管事经理讨论的结果告诉给章司令,章司令说:“很好,我正打算着让你辞了军需处的职务,一心一意的办你的厂子呢。如今你还是尽快恢复到从前的生活中去,再跟着军队,只能耽误你的时间而已。”
冯砚棠听他的话里似乎有些牢骚的意思,便问他出了什么事,章司令却不愿意告诉他,只说:“首都的市场繁华,然而生活程度也高,你跟那又不熟,猛然迁过去,必然有很多事需要忙活,继续两头跑?可不是要累坏了!”
冯砚棠十分意外,便打趣说:“好好的,怎么你倒肯这样为我着想了?莫不是——”章司令却将脸一沉,打断了他的话说:“我几时不替你想着?”冯砚棠见他心绪不佳,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头,就说道:“厂里的事情再多,也重要不过你那边的事情,咱俩在一块过日子,必然要有一个人做出一些牺牲,我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哪还有必要回头?”
“你这个傻孩子,”章司令揽住冯砚棠的腰,将额头贴在他的肩上:“这种牺牲,你也不想想值不值得?如今百废待兴,正是重振事业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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