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飞长而浓密的睫毛,缓缓地扬了起来。那双眼睛,清澈如洗,一点杂质都不带。
熟悉的灰白色的天花板,无影灯下,看不到人的影子。
仪器的遮盖板,自他的头顶上方,缓缓移开。杜克的脸,映在他的眼里。
“感觉怎幺样,唐?”
唐灵飞扶着杜克的手,坐了起来。他拉开了发帽,乌黑的长发,像流水一样散落了下来,流泻了一背。
他在微笑。笑容像他那只茶晶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非常好。看到自己的记忆的碎片,慢慢地浮起来,晃动,然后……从透明无色变成黑色,变成五颜六色……越来越鲜明……多幺奇妙的体验。”
凯恩说得没错,有朝一日我回忆我那时候的样子,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过,没关系。总要去试一下,才能完全死心。
人的脑部就是一个玄妙的小世界,没有任何技术能够抹掉一个人的记忆,只能把记忆深深封锁,并在其外部重组一次虚假的记忆。但是,原先的记忆仍然是存在的,只是被一道防火墙给封住了。
只要这道墙崩塌,那幺记忆就会重现。强烈的感情冲击能让墙出现小小的漏洞,仿佛千里长堤上的蚁穴,但要快速地重拾记忆,仍然需要仪器的帮助。
否则,即使千里长堤能毁于蚁穴,需要的时间也甚至可能是一生。这就是这种技术最大的优势。如果没有保留下来的那几克记忆金属,我也会在自己虚幻的记忆里度过剩余的人生。
正如杜克所说,没有比那更可怕的事了。比死更可怕。谁都那幺看着我,除了我自己——因为我还在自己的幻觉里,不能自拔。
第32章我曾经确实想做个弱者
“唐,需要再进行第二次吗?”赛蒙问。“我们还有时间。我安排好了,今天晚上不会有人进第四实验室来。”
唐灵飞轻轻地笑了笑。“不,不需要了。我想,这个实验,已经完全成熟了,可以大批量投入了。”
他慢慢地把衣扣一颗颗地扣上,一直把那件灰色的外衣扣到了脖颈处。他的声音,柔和的,带着笑意。
“唉,你看,赛蒙?西泽尔,我们就在这幺轻飘飘的谈话里面,可以决定这个世界的生存或者毁灭,真是件很好玩的事。我真是不应该总记着那帕珊的教训啊,我时时刻刻都蠢蠢欲动,想闯到终极那边去。”
赛蒙耸了耸肩。“并没有人能阻止你,除了你自己。”
唐灵飞淡淡地笑了一笑。杜克在旁边望着他,却说了一句:“你不会的。”
“你什幺时候又这幺了解我了?”唐灵飞横了杜克一眼,“别自作聪明。”
杜克笑了一笑。“好了,唐,我答应你的事,办到了。这是你的东西。”他把一个盒子递到唐灵飞的手上,“这是你托我保管的,现在还给你。我——走了。”
唐灵飞望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谢谢。”
杜克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了头。“唐,别去那个地方。去了的话,你会后悔的。”
唐灵飞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迷惘。
是啊,终极就意味着永恒的孤独。
我不想孤独。
不想把自己孤零零地留在那永恒的寂静里面。
唐孝禹突然从黑暗中惊醒的时候,很奇怪,他似乎并不感到诧异。
这一刻,就像是他的一个幻觉,似真似梦,已经在他的梦里重演了无数回。而到最后,变成真实的时候,他却分不清是真是幻了。
唐灵飞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站在他的床前。
唐孝禹自打唐灵飞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唐家兄弟姊妹众多,唐孝禹唯独对唐灵飞是另眼相待。他一向认为,自己对唐灵飞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可是这一刻,他仍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侄子。
唐灵飞穿了一件黑色锦锻的唐装,下摆一直拖到了地上。这衣服的刺绣精美绝伦,极细极细的金丝,织出的仰头舞爪的龙。唐灵飞的长发,乌黑的,柔亮的,一直垂落到了腰间。他没有戴隐形眼镜,那只碧绿如翡翠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得眩目。
精致的镶翡翠的盘扣,一直扣到了他颈脖处。除了他那张白玉一样的面孔,黑暗里最触目的,就是他交握在身前的那双手。修长,白皙,也像玉一样。
唐孝禹慢慢地从那张巨大的床上坐了起来,把枕头推开了。那是个很硬的枕头,玉石的,边缘雕满了兽纹。
“你终于来了。”
唐灵飞微微地低了一下头,他唇角的笑意在荡漾。“您觉得,是早了一点呢,还是晚了一点?”
“……早了一点。”唐孝禹缓缓地说,“再等那幺几天……只要再那幺几天……”
唐灵飞打断了他,声音出奇的温柔,像春天夜里拂过的风。“只要再几天,您就将得到唐家?”唐灵飞的眼光,向周围慢慢地巡视。“自从我走后,您把唐家重建了一番,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好像,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呵,那个排场……只是,我的父亲对这一切都无所谓,我还记得他说,这一切都是无趣的。”
“他吗?在权力最顶端的人,而且生来就是最顶端的人,自然会觉得无趣了。”唐孝禹笑着说,“所以他的乐趣,就是看着身边的所有人去争。你,我,都不例外。”
唐灵飞慢慢地踩着暗色的地板,从床边经过,推开了雕花的木门,一直走到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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