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又像是在问自己。
“前几年仪端公主没了的时候,皇上就大病一场……”谢曼儒声音枯涩。
容华一字一句地回答自己:“他一定能撑过去。”
他不相信长宁撑不过去。
他不敢想长宁会撑不下去。
这一天是冬天里少见的晴朗天气。长宁见到日光明媚,想着自己这半年来的提心吊胆总算可以结束,心情愈佳。
“真是怪事……昨晚竟然做了那种梦。”他心情一好,便同如乐闲聊起来。
如乐心酸得厉害,还是不得不勉强笑着应付。
长宁瞧出他脸色不好,和蔼道:“你若是不舒服,也不用在我面前勉强,让如弦过来就行了。”
如乐谢了恩,终是禀道:“陛下,上皇回宫了,传话过来,请陛下中午过去。”
长宁盯着他:“上皇安好?平王安好?”
如乐忙道:“陛下与殿下都安好。”
长宁心中蹊跷——这几年来他与衡光每年只见两次面,一次盂兰盆节,一次新年。今天两不着边的日子,衡光没道理突然要见自己。
想到这里更是狐疑,再问如乐,也问不出什么来。
中午时候,长宁正准备去见衡光,忽然凤和公主来请见。长宁召了她道:“你来得不巧,我正要去见上皇。”
凤和听得也不惊讶,只淡淡道:“我与陛下同去。”言毕就与长宁同辇而行。
长宁自幼就与这个妹妹亲密,两人之间颇有默契。一听凤和这话已觉不对,再看凤和披一件白裘,妆容寡淡,通身玉饰,一点金子都瞧不着,头发里竟隐隐还有几根素银簪。
他定了定心神,攥了凤和的手,问道:“四娘,出了什么事?”
凤和一双美目已经泛了水光:“哥哥,我们见了上皇再说好不好?”
长宁只觉得头顶太阳变成了一块巨大的钻石,明亮夺目,却没丝毫热气,心里头没由来一阵慌。
到了衡光所居宫殿前,长宁从辇上下来便飞步而去,凤和跟在他身后赶都赶不及。宫中人见得皇帝飞走而过,呼啦跪倒一片,长宁一眼都不瞧,直奔内居室。
太上皇衡光正坐在榻上,见得长宁连走带跑而来,不由面色一沉:“站住!你这样子哪里有半点皇帝仪态?”他做了十数年太子,二十余年皇帝,与长宁外宽柔内狠厉不同,通身气派显而易见。
长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衡光身旁两人弄得一怔。一个是本应该在猎场陪着太子的谢曼儒,一个赫然就是容华。
容华见得长宁,不由上前一步就握住他的手:“陛下!”他原以为回到京中能直接见到长宁,不想谢曼儒竟是把他拐到衡光面前,想来应该是衡光早有安排。
长宁怔怔地看着他,又看看衡光。衡光面色不好,却对容华熟视无睹,只对凤和道:“四娘,到我面前来坐。”凤和战战兢兢依偎着衡光坐下,眼睛却看着自己的儿子谢曼儒,满是不舍。
衡光又对长宁道:“你也过来坐。”长宁松开容华的手,坐到榻侧。他见容华虽黑瘦了些,但精神尚好,稍稍放心,但对着这一室不该聚在一起的人,更加心慌。
待得父子三人坐定。衡光才指着容华,冷笑道:“我知道这个人是你什么人。”容华忙道:“上皇……”长宁大窘,以目示意容华不该插话。
衡光却对容华打断自己的话毫不在意——他没有斥责容华,他甚至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道:“我一瞧这个人就觉得面熟得很,再仔细一看,这不是贺容予的样子么。原来当年贺容予一毁就毁了我两个儿子!”
这事情室中几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没人敢光明正大说出来。
容华总算窥到了一点衡光的厉害。
衡光又对长宁冷淡道:“你这个皇帝做得也没滋味,想要贺容予在身边一道旨下去把他召回来便是。”长宁只觉得越来越难受,坐在那里都一阵阵发晕,仍是温和道:“若儿子将贺霜庭召回来,四弟那边免不了又要叫父皇心疼了。”
衡光捧了茶饮了一口:“难为你还顾忌我。我只想你知道,这世上只有别人去迁就皇帝的,没道理让皇帝迁就别人。你自己不要贺容予,就不要怨别人不给你。”
长宁脸上血色又褪了一层,看了一眼容华,向衡光道:“儿子受教了。”
衡光又道:“做明君难,做私德无亏的明君是难上加难,你若做不到就不要勉强。你事事想求完美,完美哪那么好求?又想要他,又想他不怨你;又想杀他,又想杀得理直气壮。”
谁也没料到衡光话头一转又撇到杨默英那一茬去了。
“眼下天下人都觉得你占了理,等过些时候琢磨这事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更不用提后世人会把这段事情磨碎了嚼,那味道是怎么都盖不住的——显然是你先纵着杨默英,等他犯的错多了,才好铲除。这可不是什么为君的正道。”
长宁起初坐着,被他说到这里,强撑着站了起来。
室中其余三人都知道衡光这日把长宁叫来是为什么,但衡光也不知是何用意,杂七杂八说了半天,偏不提正话。只将长宁的各种不是翻出来说。各人心里都已经跟煎似的了。
见到长宁面色苍白,衡光终叹了口气,忽然面向容华道:“容华,去扶皇上坐下。”
容华忙扶了长宁。
室内一时间静下来,只有青铜蟾蜍口中吐出袅袅白线。衡光仿佛说得累了,垂着头思索片刻,才缓缓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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