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红装的陆清婉从大世界中匆匆赶回,看到的就是村中已经发臭的尸体。
她曾见过不知多少尸山血海,却鲜少有这样沉重压抑的几乎让她抬不动步子的时候。
她缓缓从村中走过,目光缓慢的在人群中一个个掠过,尚还残存的面容依稀可以辨认生前的模样。她掌心冰凉手脚发抖,深吸一客气,用力闭了闭眼睛,慢慢向自己家中走去。
木制的大门大开着,院中的桃树繁华落尽,只剩下小小的青桃和绿叶挂在枝头。疏于打理的院落中,青青的小草长势正好。
……几乎快要不像住人的样子。
微微颤抖的手掌按在门旁,美如白玉雕成。
陆清婉走了进来,泪水涟涟轻声呼唤道:“相,相公?云儿?”
没有人回答她,她并不觉得多么意外,也许她这一路上早有准备。
她顺着大开的房门走进卧室,看到紧挨着床头衣箱倒着的沈秀才。
“相公……”陆清婉腿软了软,无力的靠在房门上滑落,望着沈秀才的尸体泪水簌簌而下……
……
碧绿的桃树上系上了飘红的丝带,安静的村庄响起来喧闹的锣鼓,大红的灯笼被春风抬起,挂上门旁,眉眼艳丽妖媚的新娘子,披上了火红的嫁衣,殷红如血又雍容端庄的花朵簪在耳畔,衬得她动人的粉面桃腮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弹指可破。随着一声锣响,安静的喜婆伸出僵硬的手,扶着妩媚多情的新娘子上了花轿。
——若是不曾看见新郎和宾客,只怕所有人都要把这当成一件寻常的喜事来看待,但若是有人不小心看到这场诡异的婚礼,只怕要吓死过去。
那是一场除了新娘子只有死人的婚礼。
即使有法术的掩盖,那僵硬凝滞的举止也无法隐藏那无魂死尸的气息。
没有傧相高喊拜天地,没有人为他们欢呼祝福,所有人都像一个个滑稽的提线木偶,安静的上演着一出荒谬的默剧。
直到婚礼结束,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那一具具行尸走肉终于失去了法力的支撑,瘫倒在地上。
……
陆清婉精通的是阵法与幻术,对傀儡一道并不熟悉,但以她的修为,仗着法力强行控制一些凡人的死尸做一些简单的事,却并非难事。
她也没白白惊扰冒犯那些亡者,婚礼过后,她将所有枉死的村民送去入土为安。
最后一位被送走的,是沈秀才。
她带着沈秀才的骨灰,来到那片桃花林——人们畏惧的那个大妖桃花娘娘早已经魂飞魄散,这一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片桃花林里依旧存在的那些,不过是些连意识尚且蒙昧迷蒙的小精怪,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而区区一个灵气稀薄的小世界而已竟然能够孕育出桃花娘娘那样能孕异族灵胎的千年大妖,只怕假设没有什么洞天福地,这片桃花林就是这个小世界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了。
陆清婉当然要把自己的相公安置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
她将沈秀才的骨灰放进去,拿出一个木制的人偶。那人偶不过巴掌大小,有鼻有眼四肢灵活,看上去十分精巧。她将自己的发丝在人偶身上缠了一缕,那人偶就落在地上变成了她的模样。
陆清婉注视着那个如自己一般妩媚动人的女子,皱起了眉头,幽幽一叹,哀怨的道:“妾身本来的模样,相公若是认不出来该如何是好?”
那人偶再一次被变成了陆婉娘的模样。
清秀有余却美艳不足。虽然远远不及她本尊漂亮,却……是与沈秀才共枕多年、他最熟悉的模样。
‘陆婉娘’走进棺木中,安安静静的躺了下去,陆清婉将骨灰坛放入她的怀中,缓缓推上棺木。
堆坟,立碑——然后在夫妻合坟的旁边,她又起了一个小小的配坟。
——。
父母未死是不该给年不足六岁的幼子立碑的,更不要说,这儿子死没死还不知道呢。
——可陆清婉连对修士来说是大忌的冥婚都举行、自己的碑都立了,还怕这点阴晦?
没有儿子的坟墓,将来他若是死在外面连个收尸人都没有,岂不是要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陆清婉一袭白衣站在一大一小两座坟前,淡淡道:“相公,且先让它,再代妾身陪你一段时日吧。”
……
若有若无的阴云遮住惨淡的月,有阴凉地微风在门外的黄土路上吹起,燃烧的火盆烈焰在清风中跳跃,发出‘噗噗噗’的声响。
跪坐在火盆前的白衣女子漫不经心的将一把纸钱撒入盆中,殷红娇美的唇瓣微微翘起,似叹息又似眷恋的说:“相公,你回来了……。”
她转过头来,妩媚艳丽至极的面容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轮廓更深,更如蚀骨妖狐一般魅惑众生。
回魂回来的沈秀才:“——?!”
“你是谁?”沈秀才一脸懵逼,反应过来立刻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语无伦次:“——姑姑姑姑娘!您认错人了!在在在下并不曾、曾见见过姑娘!”
他不禁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大门,更懵逼了——没错,是自己家啊!家里的那个妹子到底是谁?!
“噗嗤——!”陆婉娘忍俊不禁。
她站起身来,莲步轻抬向沈秀才款款走来,温柔曼声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居然还是改不了。
这不禁让妾身想起了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赶考归来错过了宿头,却在半道上捡到了我。你明明被我吓得腿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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