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十来岁,很年轻很张扬,在宋承见过的这一帮牛鬼蛇神里面,他似乎是唯一一个可以直呼徐准的名字的人,“徐准,听到没有,走了。”
徐准有些被捉奸的尴尬似的站起身来,宋承便知道自己也该走了。他来时没带任何东西,起身站立时也是空手,临走前看徐准还是望着他,觉得徐准有点可悯,便说了最后一句话。他道,“我还是习惯听你叫我宋老师。”
徐准本有些期待的脸色骤然变化,然而他身边那男孩瞟了宋承一眼,神情很是急切地拉着徐准要走,嘴上不停催着。徐准就被那男孩以及随后跟上来的官僚们半推半送地簇拥着下楼了。宋承独自摸着扶手走下楼梯,他方才坐了一会儿,然而感觉晕车带来的眩晕还是没有过去,加上一整个上午滴水未进,实在身体有些不适,刚出酒店门口,就扶住旁边花坛的雕像,躬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第 3 章
这终究只是一出别人的戏,与宋承无关。连半途闯进来打搅他们谈话的那个男孩都比宋承像主角。戏演完了也就完了,再怎么哭天抢地,失去的年月也补不回来,而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宋承回家后病了两天,医生说是胃病不太巧赶上晕车症一起犯了,得注意饮食,好好休养,不料他还未去请病假,校长破天荒主动给他批了,还好言好语劝他休息。宋承惦念两个升学班的成绩,在教工宿舍躺了一天多,爬起来带病去教课。
这期间沈知书并没有回来照料他一顿饭。离婚的事两人早就提过,宋承做不来和妻子撕破脸扯皮拉架的事,她要什么都随她,也免得害了人一辈子。只是沈知书大约是不会在这个敏感时期离,明眼人都知道,看徐准这把宋承接过去客客气气礼敬的架势,只要他的客气里哪怕有一点真心,那么对宋老师金钱上的酬谢,估计就不会少。沈知书得等到了这笔钱,才能安安心心离婚。
宋承对于身边发生的这一切都没多大反应,他现在见到谁感觉都差不多,心里冷冷淡淡的,麻木得很。学校每天清晨响起的早课铃声,在他听来,像救赎一样。他只有每天听到那铃声,从黑暗和噩梦里睁开眼,起床,简单地洗漱,然后收拾好屋子和自己,拿起公文包出门,踏进教室那一刻,看到学生们坐在课桌背后,或朝气蓬勃或睡眼惺忪的脸,心里才能真正有一点亮堂起来。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课文由他朗诵着总像是在低叹,一句句读来,非常温柔。他带学生读完一段,转身到白板上安静地板书,白板笔快要没水,在塑胶板上蹭出滑稽尴尬的声音,有男孩在下面捂着嘴偷笑起来,宋承顶多也就敲敲讲桌,而后转回来站直了身体,清清嗓子道,“这句诗的意思是……”
学校的年级主任敲他教室靠走廊的窗玻璃。宋承放下白板笔,先讲完了课文,吩咐学生接下来把上节课发的材料读掉,才在学生好奇的眼神里,不紧不慢走过去,打开门,“何老师有什么事。”宋承的教学业绩是学校的顶梁柱,年级主任向来对他还是比较和蔼的,“宋老师啊,你看校门接待室来了位先生,看样子,像是徐导演那边来的人。”他见宋承脸上还带些病色,眼神里也透出厌倦模样,便转而道,“你要是不想见,那我去帮你说个不在,不见也好,我看那人,也不像能好好说话的样,年纪轻轻的,态度却不小……”
何主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承也就知道了老主任的难处,他也真不可能让这么老的老教师去到徐准那边的人那里受气,回身挥了下教鞭,镇住身后那帮牛鬼蛇神状捣乱的毛孩子,转回来说,“还有学生在,我上完课再去,麻烦何老师转告了。”
不巧这天下午宋承刚上课金城就来了,因此窝在接待处等了硬是四十来分钟,等得一肚子火。他本来屈尊下架来这一趟就够糟心的,何况还要与一个他轻视的人进行一场拉低身份的谈话。自从与这穷乡下的破落老师宋承见面,这一个星期,白天在外应酬时还好,夜里私下相处时,徐准跟被迷了心窍似的,好几次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看得金城烦都要烦死了。现今这影视圈,要论捧人造星的能力,谁的话都没徐准的话管用。自己可是板上钉钉地要进徐准下一部戏,做男主角,可徐准的心只要有一点不在他身上,那下个月戏真正开拍时,剧本镜头和制作团队还怎么时刻围绕他转,好让他做最光彩夺目的男主角?
宋承推门只见个男孩一脸怨愤地坐在接待室沙发上,坐姿不是很工整,沙发边上一个手提包,扔得远远的。面前茶水一口未动,上面不见有热气冒出,已经凉了。他走到男孩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这位先生有什么话要说。”
他们上周在酒店已经见过面了,金城以为凭着两人之间的相互厌恶,用不着再做什么自我介绍。他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抱膝,开门见山道,“宋先生,你和徐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次我来的目的也很简单,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谁都没有办法,你就放开徐准,还他一个和所有普通人一样的,轻轻松松心无牵挂的人生吧。”
“……”他这么直白反倒让宋承无语。和徐准的那点事,是宋承守了一辈子的秘密,从前徐准还在的时候,若要出门在外,他总是将徐准管教得规规矩矩,一点暧昧出格都不能有,所以即使连镇上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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