幢大厦还不比北京城五环边上的一处商场,实在没什么好回去的。
但她也想家,家这个字眼是一个城市无法承担的,家的定义是人情,是亲属,是一个让你受委屈时第一个会想到的地方。
家是跟着人走的。
宋悦悦不住开始回想,那时一切都好好的,直到她大伯的突然离世。
大伯下葬时,大姨说什么也拒绝盛安出席,所以她从来没见过盛安。
在她的推测里,盛安应该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坏的地痞流氓长相,可能眼角还会有一道凶神恶煞的疤痕……
没想过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松山市这几年忙着拆迁,空气质量越来越差,几乎没有蓝天白云的时候。那时候她妈妈的肺也不好,自己又在和老公忙着结婚,索性将二老搬到了北京。
宋悦悦一边走一边想,忽然站住脚步,回头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盛安说:“我有些东西想托你转交给宋伯母。”
宋悦悦脸一黑:“大姨才不想要你的东西。”
盛安也不觉得伤人,见一旁有家小咖啡馆,只说:“这里车来车往地讲话不方便,宋小姐,能不能借我五分钟?”
两人在咖啡馆里坐定,盛安见她脸色就没缓和过,只得单刀直入地道:“这份文件,我想请你交给宋伯母。”
宋悦悦接过,原本只是潦草扫了几眼,再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呼道:“这哪来的?”
盛安笑着解释:“我成立的,荣誉会长将是宋伯母,她只要签个字就可以了。”
宋悦悦没明白:“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做慈善基金会?”她又来回翻看了文件,页眉写的是清清楚楚的汉字:宋丰岩慈善基金会。
“不是,你误会了。法人代表还是我,钱都是从我这里拿。宋伯母只是决定钱的去向,用途这一类,不需要你们出钱。”盛安又拿出来一沓文件:“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就说是宋伯父以前的学生替他成立的——不要提我的名字。”
宋悦悦一时语塞,她无意识地翻看着这一沓以她大伯名字为根系的文件,她当然知道这可以帮很多人,这是好事。
“做什么都可以?”宋悦悦问。
“可以。”盛安点点头:“我以前听宋伯母提起过资助贫困生的事,后来因为伯父患病只能停摆。我想这些应该可以替她继续。”
宋悦悦把文件夹合上,推过去还给盛安:“我不能收,我不能替大姨做这个决定。——你问过我表哥了么?”
盛安无奈反问:“如果是他将这些交给伯母,伯母就会要吗?”
宋悦悦想起这几年宋清让和宋家的僵持,叹了口气:“你做这些有什么用呀,大伯已经走了五六年了。”
盛安的神色很郑重,目光毫不闪躲:“我知道再多的钱,荣誉,名声,都不能挽回什么。可我不能因为它无济于事,就不去做这件事了。”
宋悦悦望着盛安执着的眼睛,沉默良久,才说:“对不起,我现在真的做不了这个决定。”
盛安还要再说,又听她峰回路转道:“我回家考虑一下,过几天答复你。”
盛安如释重负:“谢谢。”
宋悦悦摇头示意,“刚才问你的事,你还没回答我。我表哥知道这些吗?”
“我会告诉他的。”盛安答道:“他最近在忙课题研究,我一直没找到好的时机谈这些。”
宋悦悦这才反应过来:“你们又在一起了?”
盛安生怕宋悦悦又误会宋清让,连忙摆脱干系:“没有,我们只是工作上有点牵连。他还没接受我。”
“表哥心软,你不要逼他。”宋悦悦措辞良久,道:“你为大伯大姨做这些,我虽然有些怪你,但又有点可怜你。我们同龄,这话就当我作为同龄人劝你的:你和我表哥这样子,希望已经不大了,何必再去拼呀。”
盛安笑道:“谢谢,这些忠告我听过,也认真考虑过。”
宋悦悦看了他一眼。
“但我不愿意再去考虑这些了。锁住我的那扇门是他替我打开的,我不能在见过真正的世界之后,却把他一个人扔在门后面。”盛安说着,起身道:“宋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盛安还真就找不到好时机和宋清让提起这件事。
某天他看到宋清让又用上了英雄616,这才想起来他的钢笔被自己拿走了。盛安暗地里骂自己没记性,下了班就赶去了万宝龙。
盛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万宝龙的时候,松山那家店面还不抵这里五分之一,更不要提款式和限量。
柜员见他进来,连忙迎上,笑容合宜。
盛安挑了一只与宋清让合衬的,马不停蹄回了家。
宋清让正巧在,盖着本史书在脸上睡觉。听见开门声才醒来,揉了揉眼睛:“今天没加班?”
盛安把钢笔放在桌上:“没有,我给你买了新笔,你看你喜不喜欢?”
宋清让最近很怕这些“我给你买了”或者“我有礼物要送给你”的句式。盛安在经济上给他这些的时候,他非但不觉得可以欣然接受,反而觉得压力和恐惧愈发明显。
改变,位置的改变,角色的改变,甚至主导权的改变,这些都令他感到无所适从。
“我不要。”宋清让说。
盛安一愣:“什么?”
“我说我不要。”宋清让提高了声调:“还有你之前买的那些,我放回你家里你又重新放到我桌上的手表,和那些手机电脑,这些东西,我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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