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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还要说?快到家了。”
司机的问话惊醒了老杨,自己问了很多遍吗?为什么自己一遍都没听明白呢?老杨觉得自己的心慌得厉害,鼻子酸酸的,有想哭的冲动。
可不,快到家了,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家门口围着水泄不通的人,路两边还不断有人在往自己家的方向赶,他们的脸上很是兴奋,好像前面正在上演着一场从未见过的精彩大戏。
“老板,车开不过去了,怎么办?”司机问。
老杨很想让司机掉头开回厂里,避开这汹涌的人流,也避开自己不想听到、不想看到的某些东西。但是老杨知道,有些事已经发生了,一切都无可挽回了。他必须往前走,那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
老杨下了车说:“你把车开回厂里,这几天放放假,估计好一段儿我都不得闲。”
但是老杨没想到,从此以后他就和厂里的忙乱告了别,这一闲就闲了十四年。
老杨扒开人群往里走,总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倒下去。可奇怪的是,他竟然笔直走到了警察身边,虽然腿是那么软。
警官老程把老杨带进了屋子。
老杨一路走一路总觉得鞋底黏黏的,后来他才想起来,那都是老婆流出来的血。
老婆正躺在客厅地上,全身都是血,也看不出到底是从哪里往外流的血。她的脸色煞白,没有一点生气。直到此时,老杨才真正相信老婆走了,她再也不会和自己说东道西。
一群警察围着老婆干这干那的。平时老婆是有点洁癖的人,她要是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人弄这个弄那个的,一定会拍拍屁股爬起来,二话不说就把这些人轰走。可惜,老婆没有站起来,她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老杨很想替老婆把这些人赶走,但他硬忍着,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不能和警察作对。
但是哭应该没问题吧?老杨想想活生生的老婆,现在就是地上那么一具惨白的尸体,当着警察的面忍不住就痛哭起来,而且越哭越凶,谁劝都止不住眼泪。直到老程来进行例行问话,老杨才收住了眼泪,但依然时不时就抽噎几下。
没有仇人,自己家的邻居都是搬到这里才认识的,哪里会有什么深仇大恨;老家也没什么仇人。过去跟自己借钱的人老杨虽然以后不再借给他们,但并没有再要回以前的欠款;现在生意做大了,主要是到广交会上接老外的订单,和中国人反而很少打交道了,老杨也想不出哪个竞争对手会恨自己恨得非要老婆的命。
少没少财物嘛?不好说,得清点了才知道。不过老婆在时,家里的钱都是老婆在管着,缺个百儿八千的,自己还真不知道。
儿女们也和老杨一样发懵,大家一起清点屋里的物品,觉得好像一切都没变动,哪里也没有翻动的迹象。
既然不是为财,那是为什么?
从这天起,老杨的炼狱就开始了。在一所不起眼的房间里,老杨开始跟警察一遍遍回忆他和老婆过往的点点滴滴,尤其是事发当天及事发前几日的一切细节。说实话,大部分细节老杨都说不上来。本以为是天长地久地过着,谁会想到要珍惜这短暂的分分秒秒。老杨平日里记得最清的就是发货日期,以及和货物有关的东西。
一边被警察这么盘问着,老杨一边在心里懊悔着。为什么和老婆在一起的一切自己都漠视了呢?就是因为结婚太久,爱情已经变成了亲情?如果一切重新来过,自己一定要加倍珍惜和老婆在一起的平凡日子。
等老杨终于回家,警察也不再上门的时候,老杨发现他的磨难其实才刚刚开了头。这世上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到了家,街坊邻居那眼神,就跟自己是漏网之鱼似的。本以为外人不了解自己,儿女们一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谁知家门外的只是一阵大风,家里才真正是电闪雷鸣。
“你们不了解爸爸吗?”老杨很徒劳地反问着儿女。
“警察总不会冤枉好人。”儿子说。
“你那个小会计的娘就没安好心。”女儿说。
老杨这才知道,原来根儿在这里。
聘用这个会计是纯属巧合。
那时老杨的工厂开始蒸蒸日上,雇佣的工人由三五个变成十几个,然后是几十个。老杨自己一个人既要跑外又要顾内,有点招架不过来。儿女们都有工作,不好辞了工作过来帮忙;本来老婆说过来帮忙的,老杨又不同意。想着老婆操劳了一辈子,还是让她在家享清福吧,不就是雇个人多开一份儿钱的事儿吗,就雇个人好了。
老杨亲戚给介绍了个小钱。在老杨贷第一笔款的时候,这个亲戚无偿给他做了担保,现在人家介绍一个人过来,自己就推三阻四?又不是国家政府部门,要这个头头那个脑脑签字才能生效,自己的厂子,自己说了算,何必跟人家弯弯绕呢。所以老杨当即就拍板用小钱。
小钱是个手脚勤快的姑娘,从不和工人们在一起说说笑笑,但是只要交给她干的活儿,她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所以老杨还是很喜欢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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