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站在那里,他忍住了,没有哭。
爷爷一下子就老了,本来还硬朗的他,头发几乎是在短短几月之间完全白了,身形消瘦地仿佛只剩下骨头,背也佝偻下来,他还是除了上课,就在外面跑找关系。
有一晚,晏柳起床来上厕所,他听到爷爷在他的房间里哭,声音很哑,像是牙齿在啃噬什么东西的声音,晏柳后来想,也许是悲痛在啃噬那位老人的心脏。
时间一点点过去,但爷爷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办法将爸爸解救出来,反而几乎花光了家里的钱,爷爷也几乎放下了所有尊严,将可以求的人都求遍了。
晏柳知道自己必须乖乖听话,因为那个老人再也经受不起任何一点打击了。
晏柳是在爷爷过世之后才见到了他的爸爸。
那时候,晏柳才十岁,他的妈妈随着她新的丈夫出国了,按照邻居们的说法便是,他的妈妈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那么年轻漂亮的女人,本来也不该守着一个孩子等一个要坐二十五年牢的男人。
爷爷是犯心脏病去世的,犯心脏病,是法医诊断的结果。
其实,他应该是没有心脏病的。
他晚上进了卧室睡觉,第二天早上,晏柳去楼下买了包子和豆浆,去敲爷爷房间的门,但爷爷却没有起床,他只好打开了门,发现爷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走过去盯着他看,又摇了摇他的身体,他还是没有动静。
晏柳在床边站了五分钟之久,小声叫他:“爷爷。”
但是无人回应。
晏柳这才出了门,他去敲了邻居家的门,邻居住的是生物学院的老教授,老教授来开了门后,他说:“曹爷爷,你帮我看看吧,我爷爷是死了吗?”
曹老教授惊到了,“你在乱说什么,小孩子家家,不要乱说话。”
但他还是去看了,发现晏老真的去了之后,他非常惊讶地回头看那个一脸平静站在一边的晏柳。
这个孩子,才十岁吧?!
第五章
晏老的丧事没让晏柳操心,有历史学院的老师来帮忙,他还有很多弟子,都过来搭了把手,晏柳只用坐在搭在院子里的灵棚里,在别人来祭拜的时候回一下礼。
因为老父亲的死,他的爸爸得以回了一趟家,来送父亲去火葬场。
晏卿以前是个意气风发的人,而且他本也有意气风发的本钱,他一直是非常优秀的,在他出事前,别人说起他来,都是赞扬的口气,但谁能想到会出那种事呢。
晏柳没有哭,只是有些死气沉沉,他以为他爸爸出来了,就不会再走了,他抓住他父亲的手,说:“爸爸,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
晏卿看着儿子还稚嫩的脸,非常难过,他的儿子以后要怎么办,他还没有想到能够把他托付给谁。
他的前妻去了国外,根本联系不上音信。
晏卿无法给予儿子承诺,只是说:“晏柳,你要听话。”
晏柳像个人偶似的说:“嗯,爸爸,我很听话。”
在晏老下葬的时候,晏柳第一次见到了他之后的养父,邵容臻。
邵容臻是晏卿的本科同学,本科毕业后,他比晏卿早一年出国深造,之后一直在美国读了硕博,而且导师非常有名,工作时,他找了一个当时不大的但极有潜力的公司,短短时间就在公司里做了管理层,没两年,他所在的公司就上市了,他手里的原始股一下子涨上去,马上就获得了成百上千倍的收益。
按照他们那一帮同学的说法,邵容臻是运气特别好,而晏卿则是运气特别背。
其实晏卿当时也要留在美国读博士,但是晏柳妈妈希望他能够回来,不然孩子一直没有父亲不好,事情便是那么阴差阳错。
邵容臻和晏卿同岁,三十二岁上,刚过而立之年不久,事业有成,雄心勃勃,和晏卿要在牢里待二十五年的萎靡不振是两个极端。
要不是想着晏柳还小,晏卿他都不知道刚入狱那段时间要怎么熬过去。
晏卿想将晏柳托付给他外婆,但他外婆并不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她愤怒地大吵大闹:“我闺女都走了,你要我一个老婆子给你一个劳改犯带孩子,我欠你晏家的是不是!”
晏柳也不喜欢他外婆,但是他并没有当着外婆的面说不去她家,之后回家,他才咬着牙对晏卿说:“爸爸,我不去外婆家里。”
晏卿只好另外想办法,还有就只有晏家的远房亲戚了,而且是真的挺远。
因为晏老的亲生兄弟姊妹都没活下来,所以只有他的堂兄弟姊妹家,因为隔得太远,这些家人只在晏老的丧事上出现过,之后生怕沾上他家的霉运,话都不愿意和晏卿多讲就走了。
邵容臻和晏卿在美国时也有不少联系,关系算是不错,他一直没有结婚,看晏柳白白嫩嫩,小小年纪,便一副沉默乖巧老成的样子,实在可怜,便对晏卿说:“我要回国来发展,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把晏柳交给我。我反正要请个保姆,保姆可以照顾他。想来他也这么大了,并不麻烦。”
晏卿只能在外面待四天就又要回去,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而且大男人心思根本不够细,觉得一个孩子,给他一口饭吃,有衣穿,有学上,就没什么别的事了。他们当年也都是这么长起来的。
他很感激邵容臻:“如果可以,你先帮我看着一阵子,我找到其他亲戚了,或者联系上他妈了,就把他接走。”
邵容臻说:“这个没什么。我看晏柳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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