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椅子上坐著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曾经俊朗的脸庞如今杂糅著焦灼和疲惫,早不见那双天生桃花眼里的水色,只剩下显而易见的恨意撕扯,令他神情显得有些狰狞。
“哼,何必假惺惺。”季然如同负伤的困兽,周身充斥著绝望,却仍竭力作出张牙舞爪的样子。
路毅成冷静地打量著他。因为先前闹得太厉害,男人的双腿被绑住了,双手也拷上了手铐──路毅成吩咐过不准让这人伤害自己,看来看守的下属十分尽责。双手被拷,仍可以进食,一旁的桌上早已冷掉的饭菜却纹丝未动。
“我以为你会留著命继续你的复仇大业,十年牢狱都熬过来了,现在却这麽糟践,你不怕将来後悔?”路总语气费解,对方听在耳里却是赤裸裸的嘲讽。
季然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道:“本来就是贱命一条,我只後悔没有瞄准一点,让你也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
路毅成闻言面色一僵,几乎按捺不住陡然激升的怒气。抿紧的唇线如同黑铁般冷硬,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口气却失去了原有的温度:“你不用故意激怒我,没用的。我劝你……”
“废话什麽!”季然躁怒地打断他,“既然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会给你们机会羞辱我,绝对不会……”
看著对方狂躁不安的神色,好像随时会有人来对他施行不堪的刑罚似的。路毅成这下真有些费解了……等等,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再细看,男人的双腿竟是分别被绑在两条凳子腿上了。
路毅成有些不妙的预感,走近几步,不顾季然像浑身竖起利刺的刺蝟,拎起他被铐住的两手──这粉红色毛茸茸的是什麽东西?!
路毅成的太阳穴顿时开始胀鼓鼓发疼,思绪却无比清晰。这不知是哪个手下干得好事,也难怪,洗手多年弟兄们手头早就不再常备这类家什,难为他们还找来这情趣用品应急。绑住季然双腿能制止他踢打自残,只是这样一来不便如厕,换作是他可能也会选择少吃东西,更何况手上铐著那麽个玩意儿……黑道业务生疏成这个样子,落得不伦不类,他应该欣慰自己洗白鸿帮成效卓著吗?路毅成愕然片刻,无耐苦笑。
“抱歉,是我疏忽了。”安抚地搭了下季然的肩,路毅成轻咳一声,故作随意地问:“要去……厕所吗?”
季然本就因路毅成靠近而紧张得风声鹤唳,一听这话瞬间憋红了脸,频临爆炸似的:“我、我干你娘!”
季然反应激烈,路毅成反倒从容起来,淡淡地说:“饭可以不吃,话不能乱讲。你想干我娘,也得看我认不认你这个後爹。”男人怒目圆睁不敢置信,路毅成越发淡然,“不想上就憋著吧。我今天来,是有东西要给你。”说著便把随身带来的木盒递过去。
“这是什麽?”男人狐疑戒备。
“你可以自己看,然後告诉我。”
男人被未知的疑惑打断了快要爆表的情绪,像一只疾速前进的鱼被突然剪了鱼鳍,晕头转向之下不由自主接过了木盒,拨开铜锁扣,打开盒盖。
“这,这……”季然瞪著盒子里的东西,活像见了鬼。
“这是我爸留下的。”
“嗯……”季然似乎过於震惊,心神恍惚地应了一声,良久之後,才鼓足勇气伸手去翻看他前任老大,或者说半个杀妻仇人的遗物。
木盒里的东西杂乱而琐碎。季然从里面拿起一个旧烟盒,上头有被刻意展平的褶皱,烟盒一角染著血迹,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色泽暗黑。看著这烟盒,季然脑海中前尘往事的回忆纷至沓来。当年他刚混入鸿帮,为了取得路展鹏的信任不止一次随他出生入死。有一回他们被青帮的对手围堵在码头,两人寡不敌众,血战之後躲进了一个废旧仓库的小隔间。那日天亮之前,忍著身上伤口的疼痛,他们分享了这烟盒里仅剩的一支烟。
他竟然还留著这个。季然突然像烫到一样扔开烟盒,烦躁地把木盒里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拨得哗啦响──有钥匙,打火机,刀刃开裂的弹簧刀……都似曾相识,却叫他不敢相认。这些东西的下面还有个信封,上头有他随手记的一个电话号码──他写数字习惯在7中间加一点,9的下面会弯上来,很好辨认,当年还被路展鹏嘲笑过太像书生;信封里是乱乱折在一起的一叠票据──是汇款回执,收款人姓名十分眼熟……竟然是他过世妻子的母亲。
季然盯著手里的单据发了会愣,而後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是不堪重击,几乎有些哀求地看著路毅成:“他不会……他,他,他,知道我是……?”妻子死後加入帮派,季然和岳父母一家断了来往,不过他隐约记得有次在街上偶遇,岳母看见了他那样子显得忧心忡忡,反复叫他不要再往家里寄钱,自己留著钱振作起来好好过日子……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这事实太过冲击,季然脑中断电似的一片空白,手掌紧握成拳,捏皱了信封。过了一会,察觉手心触觉有些异样,便泄愤般扯破信封,直到里面掉出个银晃晃的指环──是他跟妻子结婚的戒指。当年他以为弄丢了,急得发狂四处翻找,被路展鹏笑话他是个多情种子,而季然又怎麽可能去跟他解释,这不是随随便便哄哪个“妞儿”用的情趣玩意,这是他今生的唯一,而这“唯一”,恰恰毁在路展鹏手上。要不是他和他那些可笑的帮派规则草菅人命,要不是这帮人渣动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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