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学生的分租套房,一层共有六间;虽说租约从暑假开始算,但其他房客应该都回家过暑假了。房东可不会这么客气地敲门。
还在思考间,只听见“卡”地一声,房门已被打了开来。
“你还真啰嗦啊。”
站在门外的是个陌生的黑衣男人;压得低低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他右手拿着手机,萤幕朝向李康隆,让他看见萤幕上那串半分钟前才从自己指下传送出去的文字——
“我我我我真的只是想拿回我的证件,请不要误会。”
“你想用什么方式‘解决’?要用道具还是空手?喜欢干净的还是脏一点的?有指定地点吗?”
无视李康隆像支波浪鼓般头手齐摇的慌张样,那男人一脚跨进房里,还不忘随手把门带上,劈头就是一串……呃,专业术语。
为什么?为什么是男人?那个拉客的女人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这男人长这么高,一身黑衣黑裤还戴着黑色的墨镜,长长的浏海超有型,爆了——难不成他李康隆守了近二十年的贞操居然要了结在一个男人手上?要用道具还是要空手?空手好像还能想像,道具又是怎样的……
不不不不管来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他提供几种选择,我只是要拿回我的学生证而已——李康隆用力压下那股因心虚而引发的心慌,阻止自己再做任何无谓的想像,重新整顿自己的心理状态。
并且再度提出声明。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拿回我的……”
话还没说完,学生证就“啪”地一声黏到了他微微冒汗的额头上。
李康隆拿下学生证,发现黑衣男人不知何时已坐进了房里唯一的一张扶手椅,修长的四肢随意伸展着,声音还是很不耐烦。
“你是鹦鹉啊,怎么简讯和讲话都只会这两句?”
“因为我真的只是想拿回我的学生证……”
“结果还是这一句嘛,算了。快说出你的需求吧,我随时可以开始服务。”
见那男人双肩微动、轻转颈脖,好像下一秒就准备要脱衣服,李康隆连忙退一大步,拍了下额头,强笑道:“总总总之,我传简讯只是想取回证件,并不需要你们的服务,你可以离开了,或是……喝罐可乐再离开,天气很热嘛……我只有可乐。”
黑衣男人“嗤”地笑出声音。
“少来。说实话吧,你对那个‘同名优惠’有点心动,才会传简讯过来。你应该是这样打算的吧?总之先看看来的是怎样的人,如果看起来不错、价格也满意的话,就顺水推舟享受一下服务;反过来要是苗头不对,也可以声称你只是想拿回学生证——”
“没有没有没有,我真的只是想拿回学生证!”
小小心眼就这么被无情地戳穿,一时无法承受这种困窘的李康隆彻底化身成学舌鹦鹉。黑衣男人的笑声从哼哼哼变成哈哈哈了。
“看你这样子,似乎是不怎么信任我的专业。”黑衣男人一面说话,一面伸指勾下脸上的墨镜,眼皮微微上抬,仰望着李康隆。“这样……很没礼貌喔。”
被他这么一瞧,李康隆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这男人有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再仔细端详,不止眼睛,他整张脸都长得很好看。
“不再考虑看看吗?我可是专业中的专业;更何况还有优待……”收起先前那种瞧不起人的口吻,原来他连声音也好听。
李康隆心跳愈来愈快。他忽然想起国中时的事。有次他邀请住在附近的同班女生到家里来写功课,对方拒绝他的理由是:“不要啦,你妈妈太漂亮了,我会害羞。”
明明都是女生,有什么好害羞?真搞不懂。
就是会不好意思啊!哪有什么搞不懂的?女同学也不懂他的不懂;但她说话时微带腼腆的样子,看起来的确像是害羞。
现在李康隆突然懂了。美丽的同性带有一种与生物本能无关的吸引力,那纯粹感官的美所散发出的光芒令人无限憧憬,却又令人心生敬畏。
他愣愣地看着黑衣男人墨镜下的脸愈靠愈近,脑袋里转来转去的都是些“他,我可以”、“闭上眼睛,我会很快”之类套用在此时格外不伦不类但又格外入情入理的电影名句——等到回过神来时,他已被对方用双臂困在墙边了。
那张精雕细琢的帅脸此刻近在咫尺,李康隆吓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四目交望处,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紧张,一个从容;一个语无伦次,一个气定神闲——
“请请请请对我温柔一点……”
“说吧,你想杀谁?”
“咦?”
“嗄?”
“你想自杀?”黑衣男眉头一皱。
“你不是mài_yín的吗?”李康隆也发现事情并不单纯。
“谁是mài_yín的!”
黑衣男人毫无预警地怒吼出声,李康隆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跟着大声起来。
“就……就是你啊!康隆公关公司同名有优惠,光明正,专业火辣包君满意什么的,我我我我也很困扰啊!你还有名片耶!”
听见这串欲盖弥彰的申辩,男人沉默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澄澈如水的眼里隐隐露出凶光。
“名片我看一下。”
见对方神色不善,李康隆不敢违拗,把那张名片递了出去。
处男杀手。
黑衣男人用力把名片摔在地上;如果是在斗纸牌,他这一拍至少可以掀翻十张吧。
“……”李康隆怯怯地黏在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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