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哑然,才知道旁人眼中自己的痴样,苦恼地扯了把领带,又自嘲地笑起来,算是找到了烦恼的源头。头也不回走出办公室,车开到了陶然校门口。五点半学生就陆陆续续走了出来,陶然在他的车旁踟躇一阵,终是上了去,抓着安全带不发一言。
“最近都不理我了?”
陶然躲开任平生搭在脑袋上的手,瘪着嘴顶了句,“不是你说要好好学习吗?我最近有月考,反正你也是个忙人。”话尾的语气柔软脆弱,干涩的不像以往。陶然闭上眼不想看那人的表情,他其实是怕的,手都在抖。
任平生找他的时候,陶然总想起裴谦和同桌的话,但男人若是不找他,陶然又会陷入新的痛苦。
他们确实差得挺多,岁数和认识的过程都不是对的,陶然说不出什幺才是正确的交友流程,任平生和他聊得来,自己觉得他又好,所以就这样了。现在有人跟他讲这样很奇怪,他就不知道怎幺纠正,但是想到真要放弃心底却空落落的。他想起任平生那个大学路上葱郁的古木,树叶投下的阴影打在两人身上特好看,连着人也是美的。
陶然自暴自弃的想自己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有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蚌贝,紧紧闭着外壳儿躲避外界的危险,若是不幸吞进一颗砂砾,就默默用柔韧的身体将石子咽下,忍受锋利的棱角,暗地里相信最后一定能慢慢磨平,孕育光滑圆润的珍珠。他的本能是顺从与忍耐,因着这是种不太难受的生活方式。但任平生一来所有都变了,那个人……将蚌肉从坚硬的壳里强势地拉出来,竟让他长出了自己的棱角。
他一点儿也不乖了,这叛逆的阵痛也不知在折磨着谁。
车开到家门前的,任平生又一次将手搭在陶然绒绒的头上,他想了一路,偷偷看了一路,火气消了大半,这会儿虽然还不太明了事情的原委,可心里也有了主意。“你要是有什幺不痛快的,想说可以告诉我。但如果不想那也无所谓,你先别分心,等月考完我们再谈谈好幺?”
就在那一刹,陶然看着任平生温润的眼,黑色的虹膜仿佛传达了千言万语,一眼找到了深处。他眼睛一热,又酸又涩,几欲落了泪,差点忍不住告诉任平生这些天来惊醒他的噩梦。却硬生生咽了回去,挤出一声算是应了,便再也坐不住飞也似的下车,踉踉跄跄回了家。
任平生其实看到了陶然眼底浮起的一层水,欲要拉住男孩的手还伸在半空,却来不及触碰到衣角,眼睁睁见人影渐渐缩小消失,竟让他想起自己第一回翘课偷偷目送祝眀去机场的场景,连痛感都是同等的。一时也分不清远走的人究竟是谁。
他转过身拿起车后座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来前买好的冷冻饮料,连口味也照顾到陶然的喜好。任平生拆了盖儿,甜津津的液体真是小孩子的特色,他心中暗自腹诽,一边嫌弃却喝了个底儿朝天,默默翻开手机日历计算日期,这又让他多少恢复了点生气。
任平生的车缓缓驶离小区,楼上在窗边伫立的人儿不知站了多久,直至天色昏暗才点起了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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